海权的呼唤 中国老兵南沙海战亲历
这是一场指挥战斗者出发前都未曾预料到的战斗,这场令人心悬一线的战斗来得突然结束也很快,显示的是中国海军的威力,打得实在漂亮。
“哦,你问首长姓名,哦,对不起,首长有指示,不给透露……”,一等功荣立者、左手负伤后肘部仍无法伸曲的502枪炮长杨志亮,在位于南京半月山21号饿海军指挥学院接受我们采访时,仍替战斗行动指挥者保密,不过这姓名在本世纪的网络时代中终于还是给媒体“暴露”了,原来是榆林海军基地的中将参谋长呢……
从502舰艇的休息室起身准备登上赤瓜礁时,杨志亮在甲板上遇到了参谋长。参谋长的眼里充满信任和希望,当面给舰队政委等一行6人面授机宜,希望上礁后不畏强敌、静待后援,果断处置突发情况,一定要切断敌人搭建高脚屋的企图,让我们的国旗单独插在赤瓜礁上。首长的叮咛嘱咐,乃至每一个鼓励的眼神、暗示的手势,都使他们心领神会,上去后一举一动代表的是祖国的威严和人民的形象,战士的青春和生命属于祖国,个人的所有荣辱得失,还能不抛到脑后去么?他们相互鼓励着:上礁后,要团结奋战、英勇果断、有理有节、进退有序,坚决听从上级指挥和命令,誓死拔掉敌旗,保住五星红旗和主权碑,保卫礁上的高脚屋和永暑礁海洋观测建站工作早日完成……
以下发生的便是海军传令兵王治中在紫金山下的海军高等医学专科学校开始给我们细细描述的那场他所目击的战斗——
那是一场事先没有接到军委命令的战斗,指挥战斗的是我们基地的参谋长。
仗打得很突然,我们根本没想到会打,仗是打起来以后才向上面报告的……
我们东面5个礁叫褚碧(音)、南熏、东门、赤瓜和华阳礁,当时有的有越南驻军。
——这场完全出人意料却又非打不可的战斗,打出了我们中国海军的军威,使我们赢得了有效控制永暑礁一带五礁的军事主动权,收复了大片祖国的领海……
我是1986年兵,老家在河南的乡村,打仗时是指挥所的传令兵,现在在南京海军高等医学专科学院的光测兵专业学习,曾当雷达枪炮兵。
我上舰第三天就出海,在北部湾巡逻了8天。去年春节前我们开始作出远海训练准备,知道要和越南舰艇打打交道,这正是我们所渴望的。
参战时我所在502舰170多人,我是传令兵。我们从基地出发,先到了西沙群岛,后赶到南沙群岛。那天大概上午11点多钟,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一块冒尖的礁石。
“找到了,找到了”,西沙过来经过 2天两夜茫茫大海航行的我们心情非常激动,大家兴奋地叫着,后来我们看到了以往南沙考察中我们自己立的黑点般的主权碑。
天快黑后,我们终于到了永署礁抛锚地带,那天我们头顶许多飞机飞来飞去,后来更是几乎每天都有一二十架不明国籍的飞机在头顶盘旋,其中还有标着US字样的美国飞机,美机居然挨着我们的军舰飞行。
有一回我们发现一艘越军的潜艇,上级传令后,战斗警报猛然拉响……
又一回越南两条武装渔船想去占礁,被我们的军舰给夹住了,越南海军士兵的军容不够严整,我们见到的他们头戴钢盔、上着海魂衫、下穿短裤的摸样,或许是想水中抢渡速度快些。
光线好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看到了国民党的太平岛。
那里一星期要涨两次大潮,我们开始的任务是占礁,行使保卫祖国领海的职权。我们给礁上送去竹板、木板、牛毛毡、钢钎等高脚屋搭建材料,占了礁就交给后面的渔船保护。
东门礁占完后,我们再到赤瓜礁,因见越军争夺,后来我舰带武装渔船一起行动,间距约1、7公里。到那些岛礁时,我们都是一级战斗准备。
因为越军靠近,我们无法在鬼喊礁抛锚。我们船上兵员有枪炮、观通、机电与航海四大部门。光枪炮就包括大炮、小炮、机枪、指挥仪、测距等专业。参加西沙战斗的扫雷舰现在的专业发粘得更是五花八门:雷达电航、报务信号、声纳枪炮、操舵水雷、主机副机、化学电工、舰艇文书和炊事兵等等。我们早就练过锚训,瞄准、装弹、海道抛锚、布扫雷、编队和舰机协同等科目都陌生,战斗中我们看到了越军一条和我们差不多的505舰,快下沉时我把他拍了下来,这艘不小的舰艇是我军以前援助他们的舰艇,原来越南海军同样得到过我们中国的大力支援,只有兄弟才会那样送东西啊,真没想到这兄弟有点反目不认人,此时会来抢我们的家产……
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每占一个礁,我们都要放下钢钎、竹板、木板、牛毛毡和铁块,然后把礁盘交给后面的船保护,东门礁完了到赤瓜礁,讨厌的是我们过去,他们反而靠过来,我们的炮位一个个只好对着他们。
天慢慢黑下来,进入二级战斗准备,我们开始了海上慢慢漂泊。越军先占了鬼喊礁,我们决定临时抽调武装渔船占领赤瓜礁,那时风浪很大,我们费了很大劲,上去了6个,其中有志愿兵陈冲,他在战斗中搬炮弹时,手给炸断了;指挥一班的三个,班长,是我河南老乡,五年了,一次家都没探过,姚改明和洪家柱、还有大连海校毕业的副水雷长王正利,当时晚上11点多钟,我听到他们报告红旗插上去了,顺利完成任务,参谋长激动地说:我代表祖国人民感谢你们。 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见越南兵在他们的船边也插上了一面独星旗,而且越南对面又来了一艘船,感觉气氛紧张,可能要发生战斗了。此时我们的531、556舰调过来了。
我舰逼着越南的船往外靠,赤瓜礁上留两人守旗,其余去拔旗,我的测距仪发现,越南光舱面上就站有70多人,他们猛往上面上人,人已经跳到了水里,赤瓜礁我们面对他们的只剩4个人,这时我们第二批上人了,就是杨志亮的那6人。我舰上人时,531舰也开始往上运人了。我们这边风大,水浅,上不去,大伙很焦急,后来我们的小艇把船推上去时,越南已经上了40多人。另外还有船装10多人要上。
我们的人子弹袋里有三匣子弹,带钢盔,而他们许多只穿裤头背心。
上级命令我们不能太往前靠,只能两人一组慢慢往前压,当时我们的政委也上去了。看到敌人把高脚屋的东西往上面运,政委带人把绳子剪断了。
然后想搞断他们的旗帜,我方一个高个,一个低个子在前面,高个是东海舰队的,他把越旗踢断揣在怀里,敌人恼羞成怒开枪了。我们是半包围形的,这时增到了五六十人,离得近时开火了。他们也猛打,想扫掉我们舰上的人,一个高机兵先打的,于是我们开始炮火封锁,100、37高炮、14、5重机枪,主副各炮都开火了,主炮一炮掀掉了他们的指挥所,随即封锁了舱面。那时大概8点45分,那边我们两条船也开始打。很快便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们的531分别给了他们中间一炮,后面一炮,他们的船慢慢下沉,船头开始上翘……
枪炮长杨志亮眼里的战斗与上略有不同:
14日凌晨,越军604船派出了43名武装入员,强行登上赤瓜礁。编队命令我们立即登礁支援。我听到命令后,从床上跳起来就往舱外跑。在甲板上和随我舰行动的基地领导相遇,他鼓励我说:上去以后不要怕,遇到情况头脑要冷静,处理要果断。我说:放心吧,首长。
我们驾着小艇紧贴着越604舰尾和右舷,在越军眼皮底下驶向了礁盘。
由于天刚亮,我远远看见礁上有一面旗在飘,我说:向那旗开过去!小艇就直插而去。在接近礁盘八十米距离时,正遇低潮风大,小艇搁浅了。我定神一看,那旗上只有一个五星。
原来,越军上去以后,也在礁上插了他们的国旗,旗下黑压压一片越军。我赶紧说:跳下两个人,把艇推开。
小艇调了几个航向,但怎么也开不上去。政委下令大伙游泳涉水过去。我们一齐跳进了水中,艰难地向礁上边走边边游。
三十多分钟后,我们顺利地和第一批登礁人员会合了。这时礁盘上敌我双方相互对峙,越军40多人,咱们这边除掉护旗的只有9个人,兵力悬殊较大。越军仗着人多组成两道防线,前面十几人持枪守在他们的旗下,后面三十来人紧张构筑工事。他们将一根手腕粗的绳子一头捆在604船上, 另一头由礁上的人拉着。随后,手拉绳踩着小木船向礁上运送物资、器材,看样子还想增派兵力。
我方一再用越语喊话,劝越军赶快离开。但越军置若罔闻,不但不听劝告,反而变本加厉,一位小头目呲牙咧嘴指指天空,又指指海面,好象在说:海战空战都没问题,越南的飞机随时可以来支援他们,四周的海面他们舰船也多于我们。后来,越军开始在我们跟前撒尿、有的还亮出匕首、晃动手中的枪,我们一个个气愤到极点。但此刻还是要忍耐镇静,既不可主动惹事,又不能贻误战机,斗争的策略是再愤怒、在吃亏也要克制忍耐,掌握分寸,静侯战斗取胜的时机……
8点半左右,上级派兵对我们礁上人员进行了增援。这时我们礁上已有了40来人。我们的越语翻译再向越军喊话:这是中国领土,请你们马上离开!喊话持续了五、六分钟,越军却仍然无动于衷,有的指手划脚仍在挑衅、口里叽哩哇啦乱叫。同志们都知道,南沙自古是我们中国的地方,我们去那里是行使主权的,我们不要别国一寸土地,怎能容许他们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霸道呢?
“把敌人赶下去!”当指挥员一声令下时,我心里有数了,这是驱赶越军条件成熟、时间到了的信号,我们踩着脚下的礁盘,一步一步向越军逼近。距离敌人还有15米时,我对身边的战友说:“盯住那些持枪的家伙,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越军的枪口死死地对着我们。这15米,差点成了我生命旅程的尽头,那时顾不得想那么多……
很快,我们接近了越军。这时,一名越军对着我旁边的一名战友就是一拳。我那一米八的大个战友火了,顺势就将这名越军提起来按在水中,离我一米多远的另一名越军,突然提起枪口准备开枪。我一见不好,向前跃了两步,大喊一声:别动!迅速用左手把他的枪管向上抬。这家伙一转身,一梭子子弹就向我打了过来。我胳膊一震,小臂被打断,血呼呼地往外直冒。几乎与此同时我右手一扣板机,一梭子弹就撸了过去。
敌604船开始集中火力向我礁上人员猛烈??烟弥漫,水花四溅,后来我在战斗中因流血过多,倒在大海里昏迷过去,战斗28分钟过去后,才被战友们从海水里捞起,送回大陆抢救脱险……
海军高等医学专科学校学员王治中继续讲述他后来参与或目击的情况:
当时那里离敌人的岛礁很近,我们看到有的敌人落海了,其中一个先举起了手,陆续又有六人投降,我们一看水中,鲜血惹来了许多鲨鱼,趁着敌人的飞机没来轰炸,我们赶紧抓俘虏。有一个光着屁股救了上来,政委赶紧找了军需,给了他一套衣服,有一人断了腿,死猪一样拉不上来,有一个打坏了眼睛,还有一个肚子打穿了。天渐渐黑了,敌人往天空每天放2发导弹似的大火球,连续三晚共六次发射都没打到我们。当时我正从水下运送70多斤重的炮弹到甲板,如果被打中,那炮弹肯定也会爆炸,人就得全毁了呀!
后来,来了一个蓝标863船,把俘虏和受伤的杨志亮一起送往大陆,从南沙返回部队时,我们正好遇上了四号台风,后来,我以士兵身份参加军校闭卷考试,来到了南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