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名将戴安澜 灵柩回乡沿途两省城市倾城祭拜
戴安澜,字海鸥,1904年出生,安徽芜湖人。1924年投奔国民革命军,1942年5月26日,牺牲在远征缅甸的战场。国民党中将杜聿明曾在回忆文中用“惨绝人寰,欲哭无泪”,形容戴安澜牺牲前后的惨烈。当时,国民革命军抗日殉国的将领有160多位,第200师师长戴安澜只是少将,却同时得到国共两党的高度评价,可见其非凡。
今年已87岁高龄的戴复东,是戴安澜的长子,中国工程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名誉院长、高新建筑技术设计研究所所长。
谈起父亲戴安澜,老人甚至对80年前父亲带着三四岁的他去学游泳的场景都记忆犹新。他更忘不了父亲牺牲后,灵柩抵达云南省腾冲县时,全县父老乡亲20万人,沿街跪拜父亲遗体的撼人场面。“从昆明到广西全州,沿途各城市家家户户摆满了烛案,倾城祭奠。作为家属代表,我从灵车上下来跪谢百姓,就这样一路不知道跪了多少站……但我们和母亲都不知道,其实棺材里,并不是父亲真正的遗体……”
誓与同古共存亡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侵占中国东三省。1933年3月,时任国民革命军第17军25师145团团长的戴安澜,奉命率部赶往长城古北口,与日军主力展开激战。这是戴安澜抗战生涯中,第一次与日军交锋。战场上的日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中国士兵却多为农民出身,不懂战术,有的士兵枪还没摸热,便上了战场,死伤惨重。为弄清日军机枪与步枪如何协调作战,戴安澜冒着炮火登上长城观察,被日军发现后,用机枪火力封锁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当时很多人批评父亲,说你是团长还跑到顶上去,太不安全。他说我如果不亲自去,就不知道敌人到底什么情况,在利用哪些不同的兵器作战。”戴复东说。
1937年,戴安澜总结他4年抗日的历程,写下战地纪实——《痛苦的回忆》。“父亲提出‘三个不打’等战术,看不见敌人不要打;瞄不准不要打;打不死不要打。父亲说因为每每回忆起牺牲的士兵,都极为痛苦,因而起了这个书名,以表纪念。”戴复东说,父亲对自己要求极严,“那一时期,他还给自己制定了读书计划,要读200本书,既有军事方面的,也有政治、历史、文学的,同时还要制敌,还要学英语、学数学。”
除了必要的文化素养,对于属下军官的军事考核,戴安澜的把关也相当严格。戴复东曾亲眼看到过父亲考核军官,“一个大长桌子,上面放一挺轻机枪,被测试的军官用黑布蒙上眼睛,在规定时间内把机枪全部拆成零件,再全部装起来,做不到的就没法升级。”
1939年,戴安澜接替杜聿明升任国民党第200师少将师长,这一年他刚刚35岁。1941年年底,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切断中外海陆交通线。武器、弹药、油料、装备极度缺乏的中国军队,拼死也要打通缅甸的公路,好让美国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迅速输送到中国。
1942年年初,国民党10万远征军杀入缅甸,戴安澜出征前召集全师营以上军官开会,带头立下“誓与同古共存亡”的遗书,他说:“此次远征,系唐明以来扬威国外的盛举,虽战至一兵一卒,也必死守东瓜。”3月7日,为营救被困英军,200师直抵同古城。此时,英军不敢留在同古,慌张逃退,只剩下戴安澜的200师孤军镇守。3月20日起,200师与5倍于自己的日军在同古城激战12天,歼敌5000人,我方牺牲1000人,以1∶5的战绩创造了中日交战史上前所未有的战果,国际舆论为之震动。
然而,戴安澜不会想到,就在西方为中国军人善战而兴奋时,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在中国远征军身上。
生为中华军人,死为中华雄鬼
在同古战役后,由于西线英军一路大败退,缅北战局急转直下。英国要求远征军申请难民身份,由英国军队收容。戴安澜表明,我生为中华军人,死为中华雄鬼,绝不到印度去听洋鬼子使唤。他发誓,“我戴某人宁愿与日寇战死,绝不苟且偷生!”
戴安澜率领与他出生入死的200师官兵,进入缅北野人山,开始向祖国方向艰苦突围。5月18日黄昏,200师官兵隐蔽在缅甸朗科地区。戴复东后来听大人们讲,“父亲一共要穿过5道防线才能回国,两道山路,三道水路。敌人对父亲恨之入骨,前四道防线父亲都闯了过去,最后到了河边,一部分官兵已经过了河,父亲走在后面掩护,被日军发现,腹部连中三枪。他身边当时就剩下18人”。
士兵们背着身负重伤的戴安澜,走了一个多星期,5月26日到达缅甸茅邦村,眼看距离祖国只有三五天的路程了,但由于条件太过艰苦,别说药品,连口吃的都成问题,戴安澜的伤口开始严重化脓甚至生蛆。戴复东后来听士兵们讲,他们好不容易从老乡那里要了点米,给父亲煮米汤,父亲开始还吃了两口,后来发现他的士兵都没有吃,就明白过来,也坚持不吃了。他在弥留之际,让身边的士兵把他扶起来,朝着北方祖国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并喃喃地说:“反攻……祖国万岁!”
士兵们并没有抛弃他们的师长,他们砍下木头做成简易的棺材,十几人轮流背着戴师长翻越缅甸的野人山,往中国云南方向走去。“然而,缅甸的高温让尸体几日后开始腐臭,不得不就地火化。我后来才得知,他们取了一些父亲的骨灰带回祖国。”戴复东说,回国后,一位老华侨还专程找到他们,把本是留给自己的最好的楠木棺材,送来给父亲用。
杜聿明在《悼念戴安澜将军》一文中写道:“当我听到他殉国的噩耗,正在缅北荒无人烟的野人山麓行军。虽然没有感到大敌和猛兽毒蛇的侵袭,而在原始森林,却有无数不可胜数的蚁蚊蚂蟥,足以杀人。眼看着成千累万的将士,忍受着饥饿的挣扎,恶虐的传染,蚂蟥的吮血,甚至一经倒地,几小时之内,就被这些昆虫吮吸成枯骨,此种残酷的情景,简直无法形容。想到将军负伤前后的经历,正同这是一样,真是惨绝人寰,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