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英烈孔庆同 冀中军区第8军分区代司令员
孔庆同,1912年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因家境贫寒,父亲病逝,童年充满了辛酸和苦涩。母亲拉扯着孔庆同五姊妹,拼死拼活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母亲虽是农家妇女,却生性要强,明白事理,颇有主见。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为生活所迫,老大老二都和学堂无缘,这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几个孩子都不上学怎么能行?他们的路还长啊!母亲常常为此唉声叹气,焦虑不安。为了改变世代受穷当牛做马的悲惨命运,母亲决意砸锅卖铁也要让老三识几个字。于是,孔庆同被送进一家私塾念书。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刻苦用心,从不贪玩偷懒,功课做得又快又好,刚刚学过的《百家姓》,就能够倒背如流,深得先生喜爱。谁知老天不遂人愿,一本《千字文》还没学完,家里却穷得几乎揭不开锅了,他不得不辍学。他能够体谅母亲的难处,强忍失学之痛,不仅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安慰母亲:“娘,别难过,在家里我也照样可以读书,还能帮娘干活,娘太累了。”母亲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哽咽着说:“咱家老三长大了,懂事了,真是娘的好儿子。娘不难过,只是让娃儿们受委屈了,娘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你爹呀!”孔庆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倒在母亲怀里。他没有让母亲失望,白天下地帮两个哥哥干活,晚上在如豆的油灯下读书写字。经过努力,日见长进。有一次,他借来了一本《水浒传》,读得有滋有味,那些替天行道、打富济贫而又本领高强的梁山好汉形象深深地打动了他,令他敬慕不已,爱莫如深。后来他又找来了一本《三国演义》,接连读了好多个晚上,深为书中那些惊验复杂、比智斗勇的战争情节所吸引,尤其是手摇羽扇谈笑破敌,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的诸葛武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并让他为之倾倒。对于两部古典名著中繁多的生僻字,他从不轻易放过,总是一笔一划地记下来找人请教。通过对这两本书的精读细啃,孔庆同大大提高了阅读能力,同时,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对他以后的人生之旅产生了重要影响。
1927年,土地革命的红色风暴席卷豫南,在中共地方组织的领导下,他的家乡建立了农民协会和农民赤卫队,一片“分田分地真忙”的热闹景象。一直苦于报国无门,救民无方的孔庆同深受革命的影响和熏陶,眼前展现出一条通向光明之路。第二年初,他便在母亲的陪送下报名参加了农民赤卫队。不久,这支队伍参加了中共鄂豫边区的商城起义,后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五军。
时光在硝烟中流逝,孔庆同也在战斗中成长。起初,他是一个出色的司号员,一把擦得锃亮、系着红布的军号从不离身,那清脆嘹亮的冲锋号声,一次次令战友们热血沸腾,精神振奋,使敌人心惊胆寒,张惶失措。
在长征路上,孙庆同已是一位英勇善战的红军营长,指挥部队冲杀在枪林弹雨之中。到达陕北后,他又跨进了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校门,他童年时代已经破灭的求学之梦得以重圆。他如饥似渴地投入学习,文化知识、理论水平都得到了充实和提高。
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后,1937年9月,孔庆同受中共北方局派遣,脱下心爱的军装,告别了革命圣地延安,和红军政委李润民一起到天津从事地下活动,11月又奉命赴冀东做军事工作。初到冀东,孔庆同头戴礼帽,身着长衫,脚穿黑布鞋,酷似商人模样,举止适度,神情自若。通过中共地下组织,很快与中共冀热边特委取得了联系。孔庆同转达了中共北方局的指示,说明自己和李润民此行的使命是帮助培训游击武装和军事骨干,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特委为此召开了专门会议,研究确定了工作方案,并进行了部署和分工。会后,孔庆同风尘仆仆地跑遍了各个联络点,向大家深入浅出地介绍分析当时的国内外形势,宣讲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斗争策略以及创建敌后抗日根据地,坚持抗日游击战争的重大意义,还生动地讲述了红军长征时的一些小故事,宣传教育发动群众。他经常化装成小商贩,背着褡裢,拿着拢梳、竹篦,不时吆喝叫卖,奔走于各个联络点之间,积极开展争取社会上层人物、地方民团武装,扩大抗日自卫会,举办抗日游击干部训练班等项工作。
1937年12月,中共冀热边特委召开冀东10县抗日代表会议,决定组建抗日武装,开展抗日游击战争。31日,在迁(安)遵(化)交界的茅山诸乐寺宣布成立冀东抗日联军第一支队,任命王平陆为支队司令员,孔庆同为支队长,刘永丰为副支队长,史贞为支队政委,李润民为副政委,周治国为支队特派员。该支队主要由王平陆、孔庆同调集的中共党员、抗日自卫会骨干组成。
次日下午,王平陆、孔庆同带领支队将两个闯进诸乐寺的民团团丁人枪并获,而后又星夜奔袭,包围了20里外的民团团局,不费一枪一弹,30余名团丁全部被缴械。接着,又将进攻目标定为清河沿日伪军据点。
清河沿据点位于长城外清(龙)迁(西)交界处,是日伪设在交通要道上的关卡,从1934年起,他们就在这里布下了两颗“钉子”,一是海关税局,驻日伪人员各一名;二是喜峰口伪满警察局所属的“清河沿国境警防所”,驻有4名日军8名伪满警察。据点里的日伪军敲诈勒索,杀人掠物,无恶不作,危害一方,口内外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恨之入骨。因此铲除它,既能为民除害,打击日伪势力的嚣张气焰,激发长城沿线人民的抗日热情,打出抗日联军的声威,又可扩充军事装备,加强抗日力量,开创冀热边抗日游击战争的新局面。孔庆同深知此战关系重大,决心竭尽全力打好这一仗,战前,他多次要求带队担任主攻任务。
1938年1月8日夜,时值隆冬数九,寒风刺骨,而孔庆同和战士们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出了岭口,午夜时分抵达清河沿。在进行了简短有力的战斗动员后,支队向警防所发起了攻击。双方猛烈交火,弹雨纷飞,火舌翻卷。激战中支队司令员王平陆身负重伤后阵亡,支队因临战经验不足而未能取胜,损失较重。
支队受挫后,内部意见分歧,思想斗争激烈。有人开始动摇,对坚持斗争失去信心,认为冀东还不具备进行抗日游击战争的条件,主张将队伍就地解散,埋藏武器,等待时机,以后再说。针对这种错误意见,孔庆同毫不含糊地给予了批驳。他情绪激动,慷慨陈词:“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我们岂能坐视?一点挫折就能把我们吓倒吗?红军长征时困难大不大?不是照样被踩在脚下吗?身为中华子孙、热血男儿、革命战士,救国救民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放弃斗争跟临阵逃跑又有什么两样?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心、战胜困难,坚持到底,不打败日本鬼子决不罢休!”支队长的话铿锵有力,博得了阵阵掌声。从此,抗联支队在支队长孔庆同的领导下,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努力克服重重困难,重整旗鼓,秣马厉兵,又精神抖擞地投入了新的战斗。
1938年2月的一天夜晚,明月高悬,孔庆同带领支队攻打兴隆药王庙日伪军据点。当冲到离据点十几米的一片开阔地时,遭到对方火力封锁前进不得。孔庆同临险不惧,一边命令战士匍匐前进,接近寺庙放火焚烧,一边不停地向据点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投降吧,抗日联军优待俘虏!”由于他指挥得当,药王庙据点终被攻克,驻守之军亦被全歼。当对方的大批援军赶来时,孔庆同带领战士边打边撤,曲线迂回,安全转移。此次战斗,虽无显赫战果,但给了支队很好的锻炼机会,增强了胆识,鼓舞了士气,取得了经验。不久,根据斗争需要,支队化整为零,分散为游击小组活动,捉特务打汉奸,捣毁日本浪人的赌局、“白面”馆,奇袭三三两两单独行动的日伪军,搅得日伪不得安宁。他们还着手收集枪支弹药,为冀东大暴动作准备。
冀东暴动前夕,也就是1938年的春夏期间,孔庆同根据上级指示,改做地下工作。他又“重操旧业”,干起了卖梳贩篦的“营生”。他赶集上店,走村串户,操着外地口音连声吆喝:“卖刮子!卖刮子!谁要刮子?!”以此作掩护,利用一切机会,在腰带山周围秘密活动,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他为人朴实憨厚,和蔼可亲,又知书达理,很快和乡亲们打成一片,成为大家的知心朋友。碰上阴雨天气,老乡就把他留在自己家里待如亲人,他给人们谈《三国》,讲《水浒》,和他们话桑梓,拉家常,进而讲到日军穷凶极恶,团结抗战势在必行,讲到只有跟着共产党赶走日本侵略者,砸烂旧世界,穷苦百姓才能翻身做主人等等。在孔庆同等人的深入宣传和有力鼓动下,很多人参加了后来的抗日武装暴动,仅丰润县庞庄就有70多人。大岭沟村的七八个民团人员还携带枪支投入暴动队伍。
与此同时,孔庆同还经常与当地民团武装周旋,做争取他们枪口对外、一致抗日的工作。在潘家峪等村,他参与主办了抗日游击干部训练班,传授军事知识技能,为暴动培养军事骨干。他日夜奔忙,食无定时,住无定所,一心扑在工作上。
1938年7月7日清晨,中共冀东抗联副司令员兼第二路军司令员李运昌下达命令:岩口暴动开始!会场上欢声雷动,掌声经久不息,腰带山上下红旗相望,迎风飘舞。上午,东西高庄、苏庄、吕各庄、比古岫等村的暴动队员在孔庆同、张志超、苏林彦等人组织带领下,举起大旗顶着烈日向岩口涌去。丰润、迂西两县400多名武装起来的暴动队员很快在岩口集合,打出了冀东抗日联军第四总队的大旗。总队下辖3个大队,孔庆同被任命为第四总队总队长,闫锡九为副总队长,丁振军为政治部主任。
总队宣告成立后,人们欢欣鼓舞,集市上一片沸腾。大家高喊:“总队长!总队长!我们参加了!我们参加了!”此时的孔庆同一改昔日小贩的打扮,戴着军帽,穿着军装,扎着皮带,打着绑腿,挎着盒子枪,目光炯炯,腰身挺拔,步伐稳健,透出英姿勃发的军人气质。他纵身跳上一处高台,一边频频向人群招手致意,一边高声讲话:“同志们!乡亲们!我们暴动了!从今天起,我们这支队伍就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担负起抗日救国的重任!日本鬼子霸占我们的国土,烧了我们的房子,杀了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妻子儿女,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
“对!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一定要找他们算帐,向他们讨还血债!”
他的话刚落音,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阵震天撼地的口号声:
“打倒日本强盗!”
“把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
“保卫国土,保卫家乡!”
“誓死不当亡国奴!”
吼声如雷,排山倒海。
抗联第四总队一成立,即在孔庆同等率领下一举占领重镇铁厂,震惊了日伪当局。7月8日,遵化伪军保安队出动130多人扑向铁厂。孔庆同闻讯后立即带队抢先到铁厂北边的玉皇庙迎敌,经过约两个小时的激战,将伪军全部打垮,俘获80余人,缴枪80余支,战马35匹。致使遵化的日伪军紧闭城门,不敢贸然出动。
7月9日,孔庆同等又率部出击,兵不血刃拿下了兴城镇。通过强大的政治攻势,伪满警察所长王生存带手下40余人反正。随后,抗联四总队再接再厉,平息了丰润王官营一带的民团叛乱,进一步扩大了抗日影响,推动了群众入伍抗战的高潮。仅王官营就有500多人参加抗联,还有不少人自带枪支投入抗日队伍。很多社会上层人物自动献枪捐款支持抗日,一些伪警察和民团也纷纷投诚。四总队在短短几天里就由400多人发展到4000多人,改编为冀东抗日联军第一梯队,辖4个总队,孔庆同任梯队长。
1938年秋季的一天,奉抗日联军司令部之命,孔庆同带领部队东渡滦河,与节振国的特务大队会合,驻扎在长城白杨峪口里的一个山沟里。次日早晨,孔庆同接到侦察员报告:伪满军队一个营300多人正向我驻地进发。他当即与节振国商议决定:兵分两路,迅速占据两侧山梁埋伏,同时命令一个大队把守沟口,张网以待。半个小时后,只见伪满军的大队人马鱼贯而入,钻进“网”里。孔庆同一声令下,机枪步枪从两边山上一齐开火,如汤浇蚁穴、火燎蜂房,打得伪满军手忙脚乱,首尾不能相顾,一窝蜂地拥向沟口,恰好被守在那里的抗联战士截个正着,强劲的火力又把他们压了回来。少许,伪军定下神来,仗着轻重机枪的掩护,试图向抗联阵地反扑。见此情形,孔庆同一把抓过司号员的军号,使劲吹起了冲锋号。战士们闻声而起,“冲啊——杀呀—”,风卷残云般向山下发起猛攻。孔庆同一边指挥战斗,一边端起“大盖枪”,和战士们一起冲杀过去。这是他多年形成的习惯,每逢激战,总要亲自吹冲锋号,使大盖枪,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
这一仗打得漂亮,战果喜人,装满战利品的骡马驮子、拉炮的牲口车连同俘虏足足排了一里地长。
1938年10月,抗联在西撤中受挫。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孔庆同并没有灰心气馁,他带领100多人重返冀东,坚持在腰带山一带打游击。
11月25日,中共中央、毛泽东来电指示,一定要坚持冀东的抗日游击战争,明确指出:这块地区有许多有利条件,是可以坚持游击战争,创造游击根据地的。但也有许多困难,要经过长期艰苦的斗争才能达到。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声音,温暖了孔庆同的心房,也照亮了前进的道路,坚定了必胜的信心。根据指示精神,他在腰带山周围村庄召集旧部,扩充队伍。并通过各种方式广泛结识各界人士,联络当地青壮年群众,动员大家出钱出力,参军参战,壮大抗日力量。1939年6月,在中共冀热边特委领导下,组建了冀东抗日联军第二十三总队,孔庆同任总队长,杨大汉任政委,后又改编为三个团,孔庆同任三十团副团长,苏林彦任团长。
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孔庆同总是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顾全大局,牺牲小家利益,从不计较个人得失。1938年冬,他与丰润县何家峪的农村姑娘张树芝结为夫妻。婚后不久,便匆匆归队投入抗日斗争。1939年秋,孔庆同随部队和中共地方干部奉命去京西宛平整训,驻京西宛平。张树芝因即将临产便随之前往,以便早晚有个照应,去后不久,生一男孩。3个月后,孔庆同又被调到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党校学习,妻儿留在了部队。到1940年上半年,抗战形势日益严峻。孔庆同担心妻子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会给部队添麻烦增加负担,影响部队的工作,就写信对妻子说:“请不要再拖累部队,望携子回乡,自谋生路”。妻子接信后,明白丈夫的心事,再三谢绝了部队的挽留,按照丈夫的意见,怀抱婴儿,辗转奔波,历尽艰辛回娘家居住。
1940年仲夏,学习结业,孔庆同离开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党校,分配到中共冀中八分区第三游击总队任总队长,后改任中共冀中第八军分区副司令员,司令员常德善牺牲后,他代理司令员职务。1942年9月底,中共冀中第八军分区党委在白洋淀开会,传达贯彻彭德怀关于“以武装斗争为主,坚持平原游击战争”的指示。孔庆同等在会上分析了八分区面临的形势,指出了斗争的复杂性残酷性;研究确定斗争方式,就是分散为小股活动,依托地道打击日伪军的警备队、特务队、“清乡队”,并大力开展政治攻势,化装混进敌伪巢穴处决罪大恶极的汉奸;还要适时消灭小股活动猖獗的日伪军,挫其锐气,战后分散隐蔽保存力量。
为迅速将会议精神贯彻落实到基层组织,10月20日,孔庆同亲自带领一个手枪班赶到河间县左庄,与中共河间县县大队政委杨捷交谈直至深夜,并对河间县的抗日斗争的开展作了指示,提出了要求。
第二天拂晓,四周忽然枪声大作,人喊马叫,部队驻地被数倍于己的日伪军包围。风云突变,形势危急!孔庆同沉着镇定,当机立断:“杀出一条血路,冲破敌人包围!”在他的组织指挥和带领下,战士们奋不顾身,拼命向西突围。战斗进行得异常艰苦激烈,突围终因众寡悬殊而失利。当冲杀到桐柏村南边时,孔庆同身上多处中弹,倒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