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下的敦煌莫高窟文化的灿烂发展
唐代开国后,直到贞观五六年,吃不上饭的紧张局面才缓和下来,社会经济复苏后逐步上升,再经过唐高宗、武则天的几十年过渡,在他们的孙子唐明皇时,很容易地进入了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太平盛世”,开元天宝年间史称“盛唐”。当时的农业生产水平是封建小农经济时代的巅峰,可以推算出,社会平均农业劳动生产率可能达到了每人年产粮2400市斤的较好水平,在人均占有粮食700市斤的基础上,出现了封建文化的空前繁荣。1盛唐时代,人们一般没有衣食之虞,使以充沛的精力和热情创造了无数精湛称绝的手工艺品和豪迈自信的文学作品。当时又是我国国内民族关系和中外关系大发展的时代,即如鲁迅先生所说,唐和汉一样,“虽然也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来事物的时候,就如将彼俘来一样,自由驱使,绝不介怀”。2即如在敦煌,沙州十三乡中便有专为安置定居下来的粟特商人设的“从化乡”,接纳慕道来归的康、安、石、曹、罗、何、史诸姓胡商。这样一种魄力,这样一种开放政策,对唐代物质文化的发展起了极好的作用。
盛唐时代的敦煌一派太平治世的景象,整个河西陇右地区度过隋末的衰败,完全复苏了。开元天宝年间,“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3稍后一点,张籍的《凉州词》:“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笙初生渐欲齐。无数236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所描述的是盛唐丝路繁盛景象。敦煌就是依托这样的经济背景,进入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到八世纪中叶,由于安史之乱(755—763年),中原地区的繁荣中衰。敦煌情况有些不同,没有直接受到叛乱的破坏,反而因包括敦煌论师昙旷在内的一批僧人为避乱返回河西,带来内地流行的变相粉本和佛经变文,为敦煌莫高窟增添了新内容。
不过敦煌在盛唐时也受到吐蕃的纷扰,为此唐政府早在景云元年(710年)便置河西节度使,总领凉、甘、肃、伊、瓜、沙、西七州防务,但吐蕃还是在开元十五年(727年)一度攻陷敦煌东边的瓜州。763年以后,吐蕃更乘唐军被东调去对付安史叛军未归而河陇空虚之机,大举进攻,克大震关,尽陷陇右,又沿祁连山西进,占凉、甘、肃、瓜各州。败退沙州的河西节度使杨休明、周鼎等一筹莫展,想焚毁沙州城后绕道漠北东奔。沙州民众在阎朝领导下展开敦煌保卫战,坚持约十年,到最后“粮械皆绝”,不得已立城下之盟,城池交吐蕃接管,从此敦煌结束了自己盛唐时代四分之三个世纪的美好岁月。
盛唐时期敦煌共开宏九十六个,即第23、26、27、28、31、32、33、34、38、39、41、42、44、45、46、47、48、49、50、52、66、74、75、79、80、83、84、87、88、89、91、101、103、109、113、115、116、117、118、119、120、121、122、124、125、126、129、130、148、162、164、165、166、170、171、172、175、176、179、180、182、185、188、194、199、208、214、215、216、217、218、219、223、225、264、300、319、320、328、345、347、353、374、384、387、444、445、446、450、458、460、482、483、484、490、492等窟,其中第91、115、117、126、129、179、188、384诸窟是至中唐才完成的。另外这时还完成了初唐开凿的第205窟,重修过前代开凿的第292、371、379、383等四窟。合计今莫高窟有盛唐画迹遗塑的窟也和隋代一样是100个,但盛唐75年,相当于隋代37年的两倍,平均每年修窟的数量只及隋代之一半。当然盛唐壁画多巨幅鸿篇,每铺塑像的数量也多,按壁画面积和塑像数目而论,便不在隋以下了。
盛唐新开窟,从最南边的第148窟到最北的第347窟和374窟,仍都在南区,因崖面中层已没什么空了,所以基本上是发展底层窟,因而后来人为损毁也较多,有些则被沙土掩埋,如第483窟直至1957年才又被发掘出来。
盛唐窟形,绝大多数是覆斗形顶,两壁开龛或设坛塑像。其中西壁开一龛的窟有70多个。西壁仅设坛,或西壁与南、北壁各开一龛的窟又有10余个。第39、44两窟还是前部人字披顶,后部平顶,保留有中心龛柱的旧式样。此外,第130窟是又一个通顶大佛窟,东壁上有两层明窗,俾使透光在俗称南大像的佛头部。第148窟拱形顶,第492窟圆券龛,第319窟盝形顶和一批帐形龛、甬道的盝顶,加上第300窟人字披顶,显得在窟形上,既有主流的西壁开龛的覆斗形顶窟,又有变化的多样性。
盛唐社会条件下,累世苦修,年复一年面壁坐禅的修行方法过时了,天堂人间拉近了距离的感觉使人们对佛典经义有了新的选择,人们喜闻乐见的是庄稼“一种七收”,树上“自然生衣”的弥勒经变,只要念一声药师佛的名号,一切苦难皆可解救的《药师变》和说小孩聚沙成塔也能成佛的《法华经变》。盛唐壁画的主要内容是净土变、观无量寿经变、阿弥陀经变、弥勒经变、维摩诘经变,法华经变诸品则以见宝塔品、观音普门品为多。单身的观音像数量尤其多。这样一类主题显示,人们似乎忘却了对过去痛苦生活的记忆,他们的兴趣完全转移到对往生无五浊之垢染,无尘世之烦恼的净土的追求,表现出他们对能超度自己出世,往生净土的阿弥陀佛、弥勒佛和观音菩萨的崇拜。
《观无量寿佛经》是佛教净土宗的主要经典,无量寿佛是西方净土的教主阿弥陀佛的意译。北魏昙鸾(476—542年)欲求长生不死之法,北天竺高僧菩提流支授以此观经,从此昙鸾专修净土,提倡最简便的以口唱佛名阿弥陀佛之口念为主要修持方法的易行道,对后世影响较大,昙鸾因此被尊为净土北派五祖之高祖。昙鸾一传道绰,再传到第三祖善导(613—681年)。善导和尚早年诵习法华、维摩等经,一次信手从经藏中探得《观无量寿佛经》,后来又听道绰师讲观经,从此大彻大悟,便依观门念佛。他倡言无论贵贱贤愚,只要专心念佛,凡夫皆得脱离秽土,往生净土。显然他的思想非常适应社会从门第至上的门阀社会向门阀后社会转化的历史大潮,因此徒众甚广,被尊为“弥陀化身”。他也深受武则天礼重,武则天皇后捐脂粉钱修的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大卢舍那佛,便请善导为第一主持人。那尊典雅秀美的释迦佛永恒不灭法身与敦煌宏伟的北大像遥相呼应,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个极盛时代在这时降临的美好预兆。善导一生还画净土变三百壁,组织写弥陀经十万卷。净土宗因之极盛一时,净土崇拜风靡全国,它成为盛唐时代敦煌壁画的主题便很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