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战国时代画上句号的竟然是一位女人?
长平之战,不啻为战国历史的拐点,亦使得一代名将白起的身后名稍稍蒙尘。在这之前,他运筹伊阙会战,击溃韩、魏联军,歼敌24万,又成功将楚国势力驱逐至徐、淮。长平之战后直至嬴政称帝,大规模的战略决战再未出现过。从纯军事角度而言,白起无疑是战国的终结者。但是,用枪杆子逻辑推导出的结果,往往不靠谱;论及政治与外交,齐国的君王后,或是为战国画上句号的人。
说起这位君王后,不能不说一则颇具看点的“私通”轶事。
前284年,乐毅破齐,齐湣王被杀,儿子田法章流落莒地,在太史敫家帮佣谋生。田法章长得帅,浑身上下遮不住的贵族气质,让太史敫的女儿大为倾慕,动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心思,私下里常接济衣食,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如胶似漆地偷尝了禁果。后来田单用火牛阵打败燕军,田法章翻身得解放,做了齐襄王,太史敫的女儿入主后宫,生了儿子叫田建。
齐襄王在位十九年,没多少建树,但骨头很硬,是个起而行之的实干家,外交上颇为强势,以至于边境始终不太平。《史记》就记载了三次小规模战争,如“(赵惠文王)二十五年,燕周将,攻昌城、高唐,取之。”“后四年,蔺相如将而攻齐,至平邑而罢。”“(齐襄王)十四年,秦击我刚寿。”复国不久,需要休养生息,老打仗怎么行?君王后显然汲取了丈夫的教训,在她秉政的近二十年里,除非刀架脖子上,否则绝不出手。前265年,襄王病逝,田建继位,史称齐王建。一个庞大而虚弱,也注定需要她参与博弈与维持的新舞台,如期而至。
当时能够与强大秦国抗衡的,仅剩下赵国。由于齐湣王的死,齐跟六国都成了仇家,君王后为改变这一局面,不得不进行修补。著名的“赵威后问齐使”的典故,就是君王后积极推动齐、赵传统邦交的一次友好举措。赵威后其人,据冯梦龙考证,好像是齐襄王的姐姐,如此一来,齐、赵就是亲戚。可是文艺家言未必可信,即便可信,君王后的分寸拿捏,也丝毫没有将这层亲戚关系当回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比如《战国策》里有个段子叫“触龙说赵太后”,背后的肇事者就是君王后。赵惠文王刚死,秦国就上演“鬼子进村”,燕国又背后使坏,很不地道!赵威后心里急呀,找齐国帮忙。然而齐襄王正病入膏肓,国事决于君王后,君王后要照顾老公,不想过多参与别人家的事务,于是乎提出条件,“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长安君是赵威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哪舍得呀!幸亏触龙老成谋国,晓以利害,长安君才成行,化解了一场危机。
史家总结君王后的外交,用了七字方针:“事秦谨,与诸侯信。”分析一下,还是蛮有意思的。“谨”,小心、慎重也。就是说,秦国是老大哥,惹不起,所以轻易不跟秦国发生矛盾或纠葛,尽可能躲远远的。事实上,秦国想打齐国也不容易,太远,不接壤,中间有大片的战略缓冲带,打就要借道,所以没法打。君王后的这个政策,对秦国而言是巴不得,因为正合乎其“远交近攻”的谋略构想。“信”,诚实、不欺也。就是说,跟其他诸侯交往,答应的事儿,绝对兑现,如果没答应,则绝不瞎掺和。这个方针的聪慧之处在于,为了不失信,只能少答应;还有个潜台词,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长平之战,正是君王后作壁上观的一个鲜明例证。赵威后去世,孝成王没了主心骨,用了纸上谈兵的赵括,45万军队全报销,致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遗产损失殆尽。那么,孝成王为何不学他老妈跟齐国“合纵”呢?如果齐国出兵,哪怕是造出一种沿黄河西进的声势,白起绝不敢坦然围困赵军四十天;如果提前决战,没有断粮的赵军,战斗力不消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犯糊涂或是一个原因,主要原因怕还是请求了也没用,明哲保身的君王后不会答应。
这七字方针,使君王后顺顺当当为战国送了终。
太史公挖苦道:“君王后贤,……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于秦,以故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你看,秦与列国打得热闹异常,她连热闹也不瞧,关起门过自家小日子。前221年,秦灭了五国,然后慢悠悠地兵临齐国城下,齐王建投降,战国时代结束,而这个硕大的句号,恰恰是齐王建的老妈给画上的。
君王后个性叛逆而任性,但文化领悟力确乎不低。齐国作为当时的文化高地,坐而论道的清谈客多了去了,学者云集,君王后受到濡染,想必不算稀奇。《战国策》载有“玉连环”典故,说嬴政派使者送给她一尊玉连环,问:“齐国人才多,能否解开不?”君王后在群臣无人能解的情形下,自己引椎破之。将复杂问题简单化,是一种举重若轻的能力,若无文化依托,绝对办不到。当然这个典故多半不可信,君王后去世时,嬴政还没即位,怎能相互开展外交活动?不过,嬴政确实应该感谢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