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蜀汉后主刘禅要不战而降献出成都城?
前人谴责阿斗“快乐异乡忘故国,方知后主是庸才。”要是阿斗真的带着成都的黎民百姓去“背城一战,同死社稷”,“血流满城”后,他倒是进了昭烈庙,在刘备左手边有一个座位,那么成都后人又将如何评论他呢?
外地的朋友来成都武侯祠,瞻仰汉昭烈帝刘备和武乡侯诸葛亮后,总爱问“怎么庙里没有阿斗呢?”
昭烈庙中缺了嗣皇帝刘禅(音shàn,字公嗣,小名阿斗,《三国演义》称之为“后主”),是有讲究的。
20世纪40年代,我读小学时,曾跟表叔去逛过蓉光电影院(今西南影都)北侧小巷里的安乐寺。听他说过:“刘玄德的儿子阿斗,不成器,把他老子打下来的江山卖了,亡国投降,虽说被司马炎封了个‘安乐公’,不过保不住祖宗的基业,当然要遭赶出祖庙,昭烈庙里没得他的座位,不肖子孙落得在此栖身的可怜下场。你娃娃要是不昌盛,死了也进不到祠堂!”
那时,安乐寺坝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生意红火,热闹非凡。塑的神像也不少,分不清谁是阿斗。我也忘了向表叔请教,只是傻傻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仓颉老夫子,他老人家居然长了四只眼睛!可能只有这样的神,才能造出那么多个字来啊!
进初中,读了《三国演义》下册,觉得阿斗甘当亡国奴,“偷生失自裁”,连自杀都不敢,真正十分无用!之后又读到刘禹锡的《蜀先主庙》:
天下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
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
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
那注释据《蜀后帝记》说:“魏钟会、邓艾率十万兵入蜀,谯周劝帝,遂出降。魏封禅为安乐公。一日与宴,作蜀技,旁人皆为之感怆,而禅喜笑自若。司马昭谓贾充曰:‘人之无情,乃至于是,虽使诸葛亮在,不能辅之。’”(《演义》还说:司马昭问“颇思蜀否?”后主曰“此间乐,不思蜀也。”)更觉得前人说他“人之无情乃至于此”,真有道理;这种子孙遭赶出祖庙,活该!
《对联话》载有昭烈庙北地王刘谌龛联云:“河山大好,经先帝留兹安乐窝,断送顿成空,县公实辱三分鼎;家事飘摇,仗何人保我子孙福,自裁惟有死,丞相徒劳六出师。”
这副楹联纯从阿斗投降被封“安乐县公”生发,义正词严,痛斥阿斗不肖,把那不愿投降而手刃妻儿、“杀家告庙”的刘谌反衬得十分高大。于是乎阿斗好像真是猪狗不如,宋朝人毁掉后主祠,把他赶出昭烈庙似乎还真有道理。
后来翻阅一本历史手册,无意中算算阿斗在位的时间,居然有四十年,四十年哪!“业绍高光”(建业继承汉高祖、汉光武帝)的刘备才多少年?他一意孤行强行出征孙吴,吃了大败仗,过早地“托孤白帝城”“龙驭宾天”了。阿斗能以偏安西蜀四十年,总与他并不刚愎自用,而用人任贤有关嘛!刘禅未必“不象贤”!当然后来他听任宦官黄皓专政,以致蜀国逐渐衰败,恰如史学家陈寿所评论:“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竖则为昬闇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刘谌当年主张“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毕竟只想到先帝留给的“安乐窝”和刘氏一家的“子孙福”。再看《演义》写的刘禅的话:“今大臣皆议当降,汝独仗血气之勇,欲令满城流血耶!汝小儿岂识天时!”这些话也不无道理,接着再看《演义》写的“于是成都之人皆具香花迎接(魏军)”,可见时人的真实思想。如果阿斗真的“背城一战”,成都又将如何,人民又将如何呢?
再读《演义》所写阿斗答司马昭问话一段,发现书上还有这么两句:“昭及左右皆笑之。昭因此深喜后主诚实,并不疑虑。”原来阿斗真有见识,如果不让司马昭“深喜诚实”,岂不早作了刀下冤鬼,早死8年,活不到65岁?后来的孟昶、李煜一干亡国降君的结局岂不是反面例证吗?
同是割据一方的钱镠遗嘱子孙:“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圣人云顺天者存。”“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其孙子弘俶举家入朝,和平统一。江浙避免了兵火,此后一直是富甲中国之区。钱氏的贡献,朝野钦敬。
前人谴责阿斗“快乐异乡忘故国,方知后主是庸才。”要是阿斗真的带着成都的黎民百姓去“背城一战,同死社稷”,“血流满城”后,他倒是进了昭烈庙,在刘备左手边有一个座位,那么成都后人又将如何评论他呢?于是我想起了一首打油诗:
西蜀偏安四十年,平庸阿斗任人专。
孔明祎琬皆良相,怎说生儿不象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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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问罪江南,李后主(煜)用谋臣计,欲拒王师。法眼禅师观牡丹于大内,作偈讽曰:“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曳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后主不省,王师渡江。(《冷斋夜话》)
徐铉归(宋)朝,太宗令往见李煜……后主默不言,忽长吁叹曰:“当时错杀了潘佑、李平!”铉去,乃有旨再对,询“后主何言?”铉不敢隐,遂有秦王赐牵机药之事(服药,前却数十回,头足相就,如牵机状)。(《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