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怪异二三事 把苍蝇老鼠谱成曲子传唱
说起苍蝇、蚊子、跳蚤和老鼠,无人不知,也无人不厌,所以,在历代诗歌里面,以这四种小动物为题材的作品很少。而在明曲之中,不仅有以苍蝇、蚊子、跳蚤和老鼠为题材的曲辞,而且还都是文人作家来写,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都很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耐人寻味的是,为苍蝇、蚊子、跳蚤和老鼠赋词作曲,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明曲有首《咏蝇》曲
【双调 落梅风】咏蝇
从交夏,
攘到秋,
缠定了不离左右。
饶 你满身都是口,
尝得出那些儿香臭?
这首明曲讽刺苍蝇从初夏到晚秋飞来飞去,纵使满身都是口,也分辨不出来香和臭。作者是著名明散曲作家金銮。金銮在《咏蝇》曲里,名义上写的是让人讨厌的苍蝇,实际上是在讽刺趋炎附势的社会风气,讽刺那些溜须拍马的无良之辈。明朝熹宗皇帝年间,有个大太监叫魏忠贤,把持朝政,任人唯亲,“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明史》)也就是说,从国家的中央部委到地方军政首脑,都有魏忠贤的死党,这些死党攀附魏忠贤,真是“缠定了不离左右”。他们在趋炎附势的方面特别富有创造性,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为魏忠贤建立“生祠”。什么是“生祠”呢?祠,即祠堂,原本是民间祭祀死去的祖先或先贤的宗庙;而为活着的人建造的祠堂,称为“生祠”。中国历史几千年来,英雄、忠臣、大文学家、大科学家很多,但是能够被民间树立“生祠”用以歌颂和怀念的非常罕见。可是,这群苍蝇们偏偏要给魏忠贤树立“生祠”。
第一只“苍蝇”是浙江巡抚潘汝桢。他在天启六年闰六月初二日向皇帝提议,为魏忠贤建立生祠。他的奏疏这样写道:“东厂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鉴此两浙岁遭灾伤,顿蠲茶果铺垫诸费,举百年相沿陋习积弊一旦厘革,不但机户翻然更生,凡属兹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无穷,公请建祠,用致祝厘。”奏疏上所说的魏忠贤赈灾济民纯属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还说老百姓为感谢魏忠贤的恩德,在街头巷尾载歌载舞,这也是编造出来的。看朝廷给潘汝桢的回复:“据奏,魏忠贤心勤为国,念切恤民……宜从众请,用建生祠,着于地方营造,以垂不朽。”一个人还活着,就要“垂不朽”,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仅此一家,别无二店。实际上,这份回复就是大权在握的魏忠贤自己搞掂的。
朝廷批准了潘汝桢的请求,一下子就引来了无数的“苍蝇”忙着为魏忠贤建生祠。比如,应天巡抚毛一鹭,在苏州的虎丘建生祠;蓟辽总督阎鸣泰,在蓟州、密云、昌平、通州、涿州、河间、保定建生祠;宣大总督张朴,在宣府、大同建生祠;山西巡抚曹尔桢在五台山建生祠……这些都是外埠,京城里的大“苍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工部郎中曾国桢在卢沟桥畔建生祠,巡视五城御史黄宪卿在宣武门外建生祠,顺天府尹李春茂在宣武门内建生祠……仅仅一个宣武门,门内门外都有魏忠贤的生祠。
还有胆子最大的“苍蝇”,竟然把魏忠贤的生祠修到了皇家陵寝旁边。如,孝陵卫指挥李之才在明孝陵前建生祠;河道总督薛茂相最有创造性了,他把魏忠贤的生祠建到了安徽凤阳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陵墓旁边。
最无耻的“苍蝇”要数国子监生陆万龄,这位大知识分子竟然向皇上提议,在国子监西侧建立魏忠贤生祠,把魏忠贤配祀孔子,把魏忠贤之父配祀孔子之父。将一个阉臣和大圣人孔子并列,这在封建社会是连皇帝都不敢做的事情,可陆万龄却面不变色心不跳地提出来了。短短一年中,全国各地一共建造了魏忠贤生祠四十余处!
金銮曲言:“饶你满身都是口,尝得出那些儿香臭?”我们不要以为这只是艺术的虚构,看看晚明时期,从国家部委的大臣,到地方的封疆大吏,争先恐后为魏忠贤建造生祠。这么多“满身是口”的国家精英们,竟然不分香臭,不分贤佞,趋之若骛,无所不用其极。短短一首散曲,名义上写苍蝇,实际上却道尽了社会上的肮脏丑态。
作者金銮,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字在衡,号白屿,陇西(今属甘肃)人。正德嘉靖年间,他随父侨寓南京。金銮生活在大明朝由盛转衰的时期,其时,明武宗不理朝政,嗜好打猎,荒淫无耻,在声色犬马中早早就断送了性命。随后的明世宗又偏偏迷信道教,荒废朝政二十余年,奸臣严嵩、严世蕃父子为祸一时。神宗即位后,张居正搞改革取得了一些成就。可是张居正死后,神宗亲政,他贪图享乐,吸食迷药,荒废朝政竟然长达三十年之久,国家再度陷入混乱之中,奸臣得以祸国,官吏贪污盛行,特务横行霸道,一大批正直的知识分子不得不隐居起来,金銮就是这样一位洁身自好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