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是蒲松龄写给梦中情人的情书
《聊斋志异》是如今家喻户晓的古代短篇小说集,是清代著名文人蒲松龄的代表作。“聊斋”是他的书屋名称,“志”是记述的意思,“异”指奇异的故事。《聊斋志异》全书有短篇小说四百九十一篇。题材非常广泛,内容极其丰富,艺术成就很高。它成功地塑造了众多的艺术典型,人物形象鲜明生动,故事情节曲折离奇,结构布局严谨巧妙,文笔简练,描写细腻,堪称中国古典短篇小说之巅峰。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部文言短篇小说集是蒲松龄写给梦中情人的情书。
那么,蒲松龄有梦中情人吗?而他的这位梦中情人又是谁呢?其实,蒲松龄的梦中情人就是他的朋友孙蕙的侍妾顾青霞。然而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堂堂文坛大家蒲松龄,怎么会对自己好友的侍妾有非分之想呢?其实,翻阅一下有关史料便可以看到这段鲜为人知的悲哀凄苦恋情的始末。说起来,还要从蒲松龄朋友孙蕙说起。孙蕙,字树百,又字安宜,是蒲松龄的同乡。清康熙十年,即公元1671年,蒲松龄应邀到孙蕙任县令的宝应县做幕宾。孙蕙的侍妾顾青霞不仅能歌善舞,而且喜欢吟诗作对。孙蕙与朋友相聚时,常携顾青霞参加。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顾青霞开始出现在蒲松龄的诗作当中。
那一年,蒲松龄写顾青霞的诗至少有四首,即便从这四首诗中也可以看出蒲松龄对这位江南佳丽的喜爱之情。“为选香奁诗百首,篇篇音调麝兰馨。莺吭啭出真双绝,喜付可儿吟与听。”蒲松龄曾为顾青霞选了一百首唐诗中的香奁绝句,以让她黄莺啼啭似的吟诵。蒲松龄称顾青霞“可儿”,而“可儿”就是让人称心满意的人儿。顾青霞也并没有辜负蒲松龄的热切期望。蒲松龄在《听青霞吟诗》中说:“曼声发娇吟,入耳沁心脾。如披三月柳,斗酒听黄鹂。”这是对顾青霞吟诗的诗意化描绘。蒲松龄觉得听顾青霞吟诗就像听黄鹂啼鸣。可以想象,顾青霞年纪颇小,声音好听,形态颇佳,如小鸟依人。
不久,蒲松龄写下了《又长句》:“旗亭画壁较低昂,雅什犹沾粉黛香。宁料千秋有知己,爱歌树色隐昭阳。”这首诗仍是描写顾青霞吟诗,而且有句说明“青霞最爱斜抱云之句”。这说明蒲松龄听顾青霞吟诗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多次,他并且知道顾青霞最喜欢吟诵哪一首诗。醉翁之意不在酒,蒲松龄喜欢顾青霞吟诗的背后,是他对这位江南才女的情有独钟。
再说孙蕙,其人风流倜傥,身边妻妾成群,他还到处寻花问柳,经常沉湎在纸醉金迷之中,“笙歌一派拥红妆”,“雏姬扶上象牙床”,做他的侍妾实际上很痛苦,就像蒲松龄在《戏酬孙树百》组诗中的一首所写的那样:“漏板依稀夜二更,檀郎何处醉瑶笙?凌波露湿慵无力,斜倚危栏看月明。”这无疑就是在写顾青霞的感受:她盼望孙蕙对她多一点关怀,多一点温情,但孙蕙并没有这样做。在他心中,不管顾青霞多么年轻美貌,多么会写诗作对,不过是他若干普通侍妾中的一个。孙蕙可以跑到外边欣赏“丽人声价重红楼”、“笑把金钗扣玉壶”,可以回家到其他姬妾房中卿卿我我,还可以跟丫鬟眉来眼去,就像蒲松龄在《戏酬孙树百》的另一首绝句中所写:“狡鬟不解东风恨,笑折花枝戏玉郎。”
孙蕙风流快活,广结情缘,顾青霞却只能在寂寞中独守空房。孙蕙姬妾太多,互相吃醋拈酸,这种尴尬的局面甚至出现在蒲松龄的诗歌里。他在《树百家宴戏呈》中这样写道:“勃起帏房,开樽饮不痛。赵燕彼何人,容尔眼波送。”只要孙蕙多看了哪个女人一眼,其他女人就闹起来,家宴喝酒都喝不痛快。敏感、文弱的顾青霞处于这样的“醋海风波”中,显得多么无助,多么可怜。
蒲松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非常欣赏的才女不被重视,不被怜爱,甚至被冷落,胸中像打翻了五味瓶。然而他却不能去照顾青霞,因为“罗敷自有夫”。蒲松龄对顾青霞一见生情,日久弥深,却只能把感情深深地埋在心中。有时实在忍不住了,蒲松龄便写诗来宣泄心中的不平。从《闺情呈孙给谏》组诗中,就可以看出他心中幽怨的“闺情”。当然,蒲松龄的“闺情”是代孙蕙没有带到身边的顾青霞写的,诗里说,“千里萧郎去未旋”,“薄幸不来春又暮”,“泪中为写相思字”,“晴窗睡起娇无那,倚遍东风十二阑”……所有的诗句都表达一个意思:江南美女已经成为了弃妇。
康熙二十一年,即公元1682年,蒲松龄四十二岁时又写下一组诗,在题目上明确注明是写顾青霞的。在《孙给谏顾姬工诗,作此戏赠》这首诗里,写顾青霞给孙蕙做妾时年龄尚小,“当时垂髫初见君”。孙蕙是康熙八年,即公元1669年到宝应做知县的,此后不久顾青霞成为他的侍妾,年纪大约十五、六岁,比孙蕙小一半儿。顾青霞既擅长书法绘画又能吟诗作对,因而受到孙蕙身边其他女人的妒嫉和陷害,心中十分痛苦。“书法欧阳画似钩,谁知才思更风流。卓尔妒妇如相见,不敢高吟赋‘白头’。”实际上,当时的顾青霞已经被排除在孙蕙最得宠的女人之外了。孙蕙在京城做高官之时,顾青霞就孤零零地被丢在淄川孙家所在的荒凉小山村里,整日以泪洗面。“今日使君万里遥,秋闺秋思更无聊。”这句诗把顾青霞此时此刻的孤苦无助描写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康熙二十六年,即公元1687年,蒲松龄四十七岁时,孙蕙和顾青霞相继撒手人寰。当时孙蕙死后,他的姬妾大多散去,而顾青霞却留在孙家,过着更为寂寞孤独的日子,不久便香消玉殒,终年仅仅三十三四岁。顾青霞多愁善感,偏偏遇到孙蕙这么个花花公子,长期的孤独的生活和郁闷的心理造成了她的英年早逝。面对顾青霞的悄然去世,蒲松龄深情地写了一首题为《伤顾青霞》的悼念诗,表达了他内心伤心欲绝的真实情感:“吟声仿佛耳中存,无复笙歌望墓门。燕子楼中遗剩粉,牡丹亭下吊香魂。”
这首诗把蒲松龄的感情暴露无遗。他对顾青霞之死不是一般的惋惜,而是极其痛心,以至于要在“牡丹亭下吊香魂”。这分明是在表示,他今生未能和顾青霞结为连理,但他寄希望与顾青霞来世再结情缘。不论是“燕子楼”,还是“牡丹亭”,都留下古代男女生死相恋的香艳故事,历史上文人凡提起不论是“燕子楼”,还是“牡丹亭”的,没有不说到“爱情”二字的。然而,蒲松龄对顾青霞的爱情,却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情,隐藏肺腑却表现得强烈而执著。但也就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在数十年间一直影响着蒲松龄的创作,直接影响到《聊斋志异》这部历史名著的诞生,如《连城》、《宦娘》、《绿衣女》、《连琐》、《林四娘》、《白秋练》、《狐谐》等名篇无不是受到顾青霞生活的影响。
《连城》是《聊斋志异》中最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之一,写的是男女之间的知音之恋。男主角乔生献给女主角两首诗,其中之一是:“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这首诗对连城、乔生之间那场感天动地的恋情有着重要的促成作用,而这首诗就是蒲松龄原封不动地从组诗《闺情呈孙给谏》中搬过来的。如国说《闺情呈孙给谏》是描写顾青霞的,那么笃于爱情的连城就是顾青霞的化身。但连城爱上的却不是什么高官贵人,也不是什么豪门公子,而是蒲松龄式的穷书生!
《宦娘》是《聊斋》中最富有诗意的爱情故事之一。女鬼跟人间书生相恋而不能结合,就相约来世,这无疑是“燕子楼中遗剩粉,牡丹亭下吊香魂”的一缕情思在小说中的延伸。这篇小说有首关键性的《惜余春词》,是女鬼宦娘写的,也是从蒲松龄的原有词作中原封不动搬过来的:“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剗尽还生,便如青草。自别离,只在奈何天里,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拼弃了。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蒲松龄这首词抒发对情人的思念之情,非常动人。
连琐、林四娘等都是文雅羞怯的女鬼诗人,绿衣女是会吟诗会唱歌、音声悠细的绿蜂所化,白秋练是以诗为命的白豚,她们都酷似视诗如命的顾青霞,包括她们的形象和声音。特别是女鬼连琐用娟秀的笔迹写宫词,用温柔秀曼的声音吟唐诗,瘦怯美丽,几乎就是顾青霞的翻版!而这些美女的恋爱对象,除《林四娘》中陈宝钥是有官职的历史人物外,其他一概是穷书生,这无疑是蒲松龄的翻版。可以说,蒲松龄是借一个个《聊斋》故事,将现实人物变形,借神鬼狐妖形式和自己的梦中情人成神仙眷侣。
而在《狐谐》一文中,蒲松龄则是指桑骂槐,把造成顾青霞一生悲剧的孙蕙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个故事写一位口若悬河的狐女跟几个书生斗嘴,是个诙谐的谈笑故事,狐女机智的谈吐被描写得妙极趣极。狐女的情人叫“万福”,小说最后写一直跟狐女斗智的孙得言出了个上联:“妓者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他把“万福”的名字嵌在里面加以调侃。狐女应声对出下联:“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不仅对仗工整,而且把孙得言的名字嵌在其内,骂孙得言骂得十分巧秒。蒲松龄写《聊斋》,其中许多内容都是借小说爱自己现实中想爱而不能爱的人,借小说骂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想骂而不好骂的人。从中不难看出,不仅是顾青霞的一生遭遇影响了《聊斋志异》的创作,而且孙蕙的为人处世也肯定影响到了《聊斋志异》的走向。
真正的爱情可能不仅仅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但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必定是真正的爱情。它是心的呼唤,它是情的表现,它把强烈而持久的感情埋在心底,却通过想象、变形,将爱的本质力量神鬼狐妖化,将永远的爱怜,将深沉的情感,将苦涩的暗恋,将相约来生的愿望,曲曲折折、巧妙隐蔽地通过小说人物表现出来。这就是蒲松龄和他的《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不是情书,却胜似情书,是蒲松龄用一生的心血写就的对一位才华横溢的江南女子的情感寄托,对一个玩弄女人感情的花花公子的严厉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