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路易十五最后的情妇 如何从妓院荣登龙床?
杜·巴利夫人是法兰西王室的最后一个妃子,当她的人头落地时,就像是旧制度的火焰熄灭了。
18世纪的欧洲对女性可以说是个黄金时代,龚古尔兄弟在他们那本著名的《18世纪女性》一书中就描写道:“在1700至1789年,女性不仅是促使一切动起来的独一无二的弹簧。她是最高级的力量,是思想领域的女王。她是被置于社会顶峰的意象,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她,所有人的心灵都向往着她……在路易十五和伏尔泰统治的时代,在没有宗教信仰的世纪,她代替了上天……”
历代的风流法王身边总有两个女人,王后负责照料他的各种事务,情妇则照管他的享乐,即一个照料他的权力,另一个照料他的心灵。正如波伏娃在她的《第二性》中所说,“从15世纪初到19世纪,女人的法律地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在特权阶级中的实际处境的确在改善……女人成为权倾一时的君主,战士和将领,艺术家,作家和音乐家……”
让我们先看看这些特权女人的来历。太阳王路易十四有三位最有名的情妇:拉瓦利埃、蒙特斯庞、斯卡龙(即后来的曼特农夫人),前两位都是贵族出身的女官,斯卡龙虽然父亲是个杀人犯,丈夫是个写色情诗的诗人,但好歹也能和贵族沾点边,她外公是诗人阿格里帕·德·奥比涅。路易十五的蓬巴杜夫人虽为宫外人士,父亲却是大商人普瓦松,她从小受过良好教育,谈吐不凡。
直到杜·巴利夫人的出现,才使人们大跌眼镜——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妓女。
从妓院荣登龙床
雅克·勒夫隆在《凡尔赛宫的生活》中对杜·巴利夫人的描写如下:她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于1743年8月7日出生于法国的沃库勒尔,原名为玛丽·让娜·贝库。她的母亲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是个裁缝或厨娘,名叫安妮·贝库,甚至连女儿的生父都弄不清楚。很多资料表明,她的父亲可能是修道士让·巴蒂斯特·戈芒。
玛丽自小被送到巴黎圣心教堂虔诚的女教徒中,她受到了贵族式的良好教育,讲得一口相当纯正的语言,言语和举止都褪去了出生下层的粗俗影子。而这笔不低的教育费用,是由她母亲婚外恋人中的一个资助的。15岁时,已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她给一个包税人的遗孀当女伴,却勾搭了那家人的儿子,被愤怒的女主人赶了出来。接着,玛丽用让娜·兰孔的名字,又在一家女帽店的老板娘手下当售货员。18世纪的巴黎店铺会雇佣年轻貌美的女售货员招揽生意,而除去这份工作外,她们在私下里也会接下风流营生,所以那时的女售货员无异于妓女。很快玛丽的艳名渐渐远播。
1763年,玛丽在一家赌场遇见了让·杜·巴利伯爵。这是一个品德极其败坏的贵族男子,不但荒淫无度,而且专爱拉皮条,喜欢将被自己诱奸过的女孩介绍给自己熟识的达官贵人。杜·巴利伯爵诱使玛丽成了自己的情妇,但不久就感到厌倦,想将她转手他人。接手的男子不是别人,就是法王路易十五的首相马雷夏·德·黎塞留。
当时路易十五的宫廷里派别之争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虽然蓬巴杜夫人已香销玉陨五年,但以舒瓦瑟尔为首的亲蓬巴杜夫人派还在掌权。舒瓦瑟尔担任了财政金融家、最高法院派、哲学家以及耶稣会开除者诸派的领袖,而且为了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正在将自己的妹妹格拉蒙夫人往路易十五的龙床上送。面对这个大权在握的人,不少贵族老爷们都嫉妒得脸色发青,其中最想取代舒瓦瑟尔位置的就是黎塞留。
为了除掉舒瓦瑟尔,必须在国王身边安插一个可以控制的人物。因此黎塞留留下玛丽不是为了自己享用,他打算将这个风骚美人献给国王。终于在一个晚上,黎塞留和路易十五的贴身仆人勒贝尔一起,精心策划了一次国王与妓女的香艳幽会。
玛丽不负众望,以丰富的床笫经验一下将好色如命的路易十五弄得神魂颠倒。短短几个小时里,她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性感与大胆,并施展了不少国王从未体验过的各种肉欲享受方式,使路易十五非常满意,表示再也离不开她了。
听闻此事的舒瓦泽尔此刻还没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用略带鄙视的口吻说:“我们不相信这种下流的私通,除了一时的兴之所至之外还会有什么别的。我们大家只能说愿国王身体健康,并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犯这种毛病,而且我们也是这个坏女人的亲眼见证人。”
但日后的事实证明,这并非“一时的兴之所至”,那一夜春宵只是开始。
宫中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一个妓女出入的。黎塞留和杜·巴利伯爵为了让玛丽获得进宫的贵族身份,策划了一场滑稽剧般的婚礼。杜·巴利伯爵有个叫纪尧姆的哥哥,是个半傻子,伯爵许下丰厚的好处,轻易劝说他娶了玛丽。
1768年7月23日,25岁的玛丽正式结婚,摇身一变成了杜·巴利伯爵夫人。傻子纪尧姆婚后回到自己的居住地图卢兹,答应从此不向妻子要求任何权利。
娇艳如花的杜·巴利夫人来到了凡尔赛,先是住在国王贴身仆人——死去的勒贝尔留下的房间里,接着又搬到国王女儿阿代拉伊德夫人住过的卧室。这房间就在国王办公室的楼上,并通过一个特意修建的楼梯与国王的卧室联成一体。直到这时,除了黎塞留派外,其他贵族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并不是国王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个出身低贱的姑娘竟成了路易十五的正式情妇!整个朝廷都联合起来一致反对,其中叫得最凶的就是黎塞留的死对头——舒瓦泽尔。
任何反对都无效,因为国王被杜·巴利夫人完全迷住了,他甚至假装听不见任何不满声。
这时,黎塞留又拉到了一个有力同盟——准备将舒瓦泽尔赶下台的艾吉永公爵。两人不谋而合,希望杜·巴利夫人能取代从前蓬巴杜夫人曾占据的地位,另外,所有曾被舒瓦泽尔伤害过的人都投靠到了黎塞留一边,为巩固杜·巴利夫人地位、推翻舒瓦泽尔政权而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
1769年4月22日,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杜·巴利夫人由黎塞留挽着,被正式引见给国王以及他的全家。虽然在这之前,她恐怕已经和国王睡过上千次觉,却在众人面前装作是第一次见面。她的美貌叫大家再次惊叹,人人都觉得只有天神才配得上她。当然,得除去舒瓦泽尔。
这一天的到来,也是一个新宠姬掌权时代的开始。
凡尔赛宫的新女主人
国王在众人面前正式宣布了他的新宠后,不少趋炎附势的宫廷贵族都转而支持这颗新星,带头的甚至是舒瓦泽尔的朋友和盟友米尔普瓦元帅夫人,她为了一笔年金,当了杜·巴利夫人的常年女伴。紧接着,一大群贵族纷纷来向这位春风得意的女人奉迎讨好。
关于法国宫廷里对国王情妇的尊崇原因,居伊·肖锡南-诺加雷再次提到:“我们会感到惊奇,法国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翁,如花似玉的美人,官高爵显的政要,才华横溢的文学家、艺术家,竟然都拜倒在一个女人脚下,使这个女人有时被崇拜得如同偶像。所以如此,是因为国王的妃子成了廷臣感觉得到的典型范例。由于身体的接触和分享爱情,妃子身上显示出一种下属向主子效忠的愿望和绝对的献身精神。”既然向妃子效忠就等于向国王效忠,那向一个漂亮女人说几句讨好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杜·巴利夫人虽然轻佻,头脑却不简单。她非常知轻重,与蓬巴杜夫人不同,她甚至一直小心谨慎的避免介入政治。在下层社会生活的经验给她带来了不少益处,她和朝臣打交道时应付自如,又善于随机应变;因为在修道院长大,又和不少贵族男子来往过,说得一口纯正的语言,身上几乎看不出一丝妓女的影子。她虽缺乏蓬巴杜夫人鉴赏文学和哲学的素养以及艺术教育的背景,但常常以谦和的态度和迷住国王的悦耳笑声来平息一些朝臣们的激动。
由于路易十五的王后玛丽·莱津斯卡已死去多年,王太子即未来的路易十六尚未娶妻,杜·巴利夫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凡尔赛宫的新女主人。
渐渐的,杜·巴利夫人的圈子越来越巩固,这一时刻,舒瓦泽尔阵营里的一名重要人物莫普叛变投入宠姬党,声称愿意为这位美人效劳。舒瓦泽尔提拔莫普当掌玺大臣,是想让他挤垮艾吉永公爵,但莫普忘恩负义,一心只想搞垮全力支持舒瓦泽尔的最高法院。
面对这一切,舒瓦泽尔自然是对杜·巴利夫人恨之入骨。他与没当上国王宠妃的妹妹格拉蒙夫人一再对这个女人表示轻视与侮辱。在打惠斯特牌时,只要他凑巧做了杜·巴利夫人的搭档,双方不是耸肩膀就是互相讽刺,引来一大群朝臣看热闹。
眼看舒瓦泽尔即将失势,路易十五却有了一个新的担心,他害怕杜·巴利夫人四周的权臣越来越多,从而出现一个新的曼特农夫人。于是,他给忧心忡忡的舒瓦泽尔写信,表示将对他继续信任:“你工作得很好,我对你很满意。”
事情却没有向简单的方向发展,憎恨舒瓦泽尔的艾吉永公爵要求杜·巴利夫人无论如何都要将舒瓦泽尔赶下台去。
事实上,缺乏政治头脑的杜·巴利夫人并不想卷入这场争斗,她知道自己不过是艾吉永公爵和莫普的野心工具,从根本上说,舒瓦泽尔掌不掌权与她无关,但艾吉永公爵却叫她感到害怕,他是黎塞留元帅的侄子,权势熏天。
她不得不继续用她天真活泼的性格和撒娇卖俏的资本,一次次游说国王。而艾吉永公爵则到处跟随着宠妃,在任何场合都挽着她的纤纤玉手,也有人认为,他们不光是同盟,也是情人。
在那个风流世纪,国王和臣下拥有同一个女人并不是稀罕事,爱德华·傅克斯的《欧洲风化史》中引用了一段妙趣横生的对话,那是路易十五和情妇德斯帕蒂夫人当着众廷臣面进行的,谈的是德斯帕蒂夫人在爱情上渴求丰富多彩的问题。“你和我所有的臣子睡觉!”“陛下,您说什么呀?”“你和舒瓦泽尔公爵有一腿!”“他那么有势力。”“还有黎塞留元帅!”“他那么风趣。”“那蒙维尔呢?”“他的两条腿可美了!”“真见鬼!难道奥芒公爵也有这些优点?有一条不?”“唉,陛下,他可是对您忠心耿耿呀!”
眼下,路易十五被没完没了的建议和恳求包围,其中既有艾吉永公爵与黎塞留等人的上书,也有杜·巴利夫人的哭哭啼啼。他虽然一直不为所动,有一件事却迫在眉睫,即舒瓦泽尔是个主战派,只要让他继续执政,就不可避免的要同英国人打仗,路易十五很清楚法国根本经不起一场战乱的折腾。早在1756年,法英两国因为争夺殖民领地而导致欧洲七年战争爆发,法国同俄国、奥地利结盟对抗英国和普鲁士。1763年,战争以法国失败告终,《巴黎和约》造成法国殖民领地大减,路易十五人望大跌。
决定舒瓦泽尔命运的时候终于到了,1770年西班牙盟军在法尔克岛和英军开战,而法国有被卷入战争的危险。国王终于被说服了,他在同年12月24日免除了舒瓦泽尔的职务,并将他放逐到尚特卢的领地。
艾吉永公爵和莫普首战告捷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支持舒瓦泽尔的最高法院,他必须挫败这个机构才能取得完全的胜利。他又将这一任务交给了杜·巴利夫人。关于他们与最高法院过不去的原因还得插上一句,最高法院追究过布列塔尼案件,而艾吉永公爵当时是布列塔尼总管。至于莫普,身为王室心腹的他被授意,王室决不能容忍一个不听话、不断企图削弱王权的最高法院存在。
按照许多同时代人的说法,杜·巴利夫人采用了一种戏剧性的手段游说了国王。她下令将一幅英王查理一世的肖像挂在自己卧室中,每天都指着画像对路易十五说:“拉弗西斯,你看见这画像了吗?如果你再让你的最高法院为所欲为,他们终将砍掉你的脑袋,就像以前英国议会让人砍掉查理王的脑袋一样。”
这段话显系虚构,妃子与国王一般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杜·巴利夫人更不会称呼路易十五为“拉弗西斯”,因为这是国王一个仆人的名字。
即使这段历史以杜撰居多,最高法院还是在1771年1月被解散,由于它那傲慢无礼的罢工,以及杜·巴利夫人的种种手腕,路易十五下令赶走所有法官,成立了一个划归内阁管理的新的最高法院。此刻政权落到了艾吉永公爵手里,他与另两位臣子莫普、泰雷组成了有名的三头政治。
到此为止,别人派给杜·巴利夫人的政治角色终于结束了,她也终于可以安心的松一口气,全身心回到漂亮女人应享受的消遣娱乐中去。
这一时期,崇尚奢华与柔媚的洛可可艺术发展到顶峰,冷冰冰的威严逊位于轻佻的享乐,对肉欲的迷恋和崇拜已经得到人们认可。宫廷贵妇身着满是花边与缎带的礼服,头顶可高达三英尺的假发,脚踏六英寸高跟鞋在凡尔赛宫穿行,甚至男子也像女人一样戴假发和化妆,病态的热衷于梳妆打扮。而在这些群体当中,最疯狂的追求奢华和享受的人就是杜·巴利夫人。
和以前的情人们不同的是,她这次的金主是法兰西国王,杜·巴利夫人开始大肆挥霍。她让建筑家勒杜为自己修建了卢弗西耶纳豪宅,专用以收藏她的大量财宝。她每年有15万利弗尔的定期收入,而在1769到1774年,她却从宫中银库支出了650万利弗尔。
《欧洲风化史》中提及德·伽利耶有一篇论文探讨18世纪时装的豪华,其中就提及了杜·巴利夫人令人瞠目结舌的奢侈:“德·屠尔农夫人出嫁时,杜·巴利夫人成了她婆家姨妈,送了她1000利弗尔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女红袋、钱包、扇子、吊袜带等等。还送了她两袭衣衫,其中一袭值2400利弗尔,另一件5840利弗尔。公服和礼服当然更贵,价格都在1.2万利弗尔以上,不算内衣和花边。杜·巴利伯爵夫人在四年(1770-1774年)内,仅内衣和花边的花销便达9.6万利弗尔……在1774年,杜·巴利夫人卖掉的一条项链价值48.8万利弗尔,送给一个侄女的钻石值6万。”
为了显示自己与蓬巴杜夫人的不同,她没有用对方喜欢的麝香香水,而是别出心裁选择了琥珀香水,更虏获了国王的心。她相信巧克力有增加情调的作用,巧克力因此在欧洲被推崇到了一个新高度。她中意拉菲葡萄酒,除了它不用其他饮料解渴,从而使这种酒风靡凡尔赛。她看腻了洛可可的甜美可人与奇想多变,开始青睐和倡导新古典主义。
在杜·巴利夫人干预下,风靡一时的洛可可风格随着蓬巴杜夫人的亡故而终止,被她推崇的新古典主义取而代之。遍身绫罗的杜·巴利夫人陪伴路易十五在凡尔赛、枫丹白露、小特里亚农等地来回居住,举办一次次穷奢极欲的宴会,将先王路易十四的遗言“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发挥到极致。
随着舒瓦泽尔下台,宫廷中最后一批多少还有些高尚气质的反对派也不复存在了,凡尔赛从此完全坠入最庸俗与怯懦的气氛中。阿谀奉承的人们争相围在杜·巴利夫人身边,将她捧做举世无双的美人、凡尔赛宫的女王。
与未来王后的较量
在杜·巴利夫人最当红的时候,凡尔赛宫来了位身份高贵的对手,并成立了一个以路易十五的三个女儿为核心的小集团,处处与这位宠妃针锋相对。
这个对手就是奥地利女王玛丽娅·特蕾西娅的小女儿,当时的法国王太子妃,日后路易十六的王后——历史上有名的玛丽·安东妮特。
玛丽·安东妮特嫁到法国时年方十五,之前对杜·巴利夫人的事毫不知情。
在婚礼前夜路易十五举行的晚宴上,对宫中秘事了解甚少的她问女教管诺阿依伯爵夫人,那位珠光宝气、脸蛋娇艳、坐在桌子那头的太太是谁。
“那是伯爵夫人巴利。”这位伴妇冷漠地回答。
“她在朝廷上是什么职务?”
“她的职务就是逗国王开心。”
“那样的话,”太子妃大声说,“我自我推荐做她的竞争对手。”
玛丽·安东妮特出身在礼教严格的哈布斯堡王室,受虔诚的母亲影响,本能地对这种情妇极其厌恶。路易十五的三个老处女女儿一向对杜·巴利夫人深恶痛绝,于是决定将这个天真轻率的小姑娘推到前台,让她以未来法国第一夫人的身份去挑战那个下贱女人。年幼无知的玛丽·安东妮特受到三个姑母的操纵,决心狠狠打击一下杜·巴利夫人。
按照当时的内宫礼仪,一个身份较低的贵妇是不能首先向地位较高的贵妇说话,她必须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对方先同自己讲话。而在宫中没有王后的情况下,王太子妃就是最高夫人。玛丽·安东妮特决定利用这一权利来给杜·巴利夫人难堪。
从那以后的几个星期里,玛丽·安东妮特对杜·巴利夫人理也不理,甚至故意和她身边的其他贵妇兴高采烈的交谈也不看她一眼。当杜·巴利夫人的目光投向玛丽·安东妮特时,她就立即咬紧嘴唇,沉默地望着气得满脸通红的杜·巴利夫人,好像对方根本不存在。
这一情况立即被那些好事者发现,并添油加醋的传播开来。杜·巴利夫人一贯被众人捧在云端,此刻却遇上了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黄毛丫头,自然气得无法忍受。她对路易十五一顿哭哭啼啼的抱怨,国王最终拗不过她,下令将玛丽·安东妮特的女教管诺阿伊夫人叫来,让她劝劝倔强的王太子妃,和自己的情妇和睦相处。
玛丽·安东妮特并没将国王的授意放到眼里,相反的对杜·巴利夫人更加冷淡。事情慢慢传到奥地利女王玛丽娅·特蕾西娅耳中,她虽觉得女儿做得对,但出于外交着想,决定下令手下大臣考尼茨给奥驻法大使梅尔西写信,规劝玛丽·安东妮特对杜·巴利夫人适当尊重些。
母亲的话也被玛丽·安东妮特置若罔闻。两个女人的斗争已白热化,朝臣都围在她们身边,见杜·巴利夫人怒火中烧又毫无办法,玛丽·安东妮特却面带微笑,神情高傲又轻蔑。甚至有人打起赌来,看这两个在法兰西宫廷里享有最高声望的女人——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的,究竟谁胜谁负。
路易十五最终无法忍受了,他一向习惯了绝对的服从,可这个孙子媳妇竟然在公开场合藐视他的意志。他叫来奥驻法大使梅尔西,在杜·巴利夫人的房间里来了次长谈,要求无论如何要解决这一问题。
惴惴不安的梅尔西立即去见太子妃,半规劝半恐吓的说了很久,终于使她屈服,同意在公共场合与杜·巴利夫人和解。
如同舞台剧一般,人们安排好了一切。在一场盛大聚会即将结束时,梅尔西先走到杜·巴利夫人身旁和她闲聊几句,然后玛丽·安东妮特装作偶然向这边走来,顺便和梅尔西打个招呼,然后与杜·巴利夫人交谈两句。
就在人们摒住呼吸、看着玛丽·安东妮特即将走向杜·巴利夫人身旁那一刻,事情却出现了一个谁也无法想到的转折。
斯蒂芬·茨威格在为玛丽·安东妮特写的传记《断头艳后》中描绘出了下面一幕:
然而就在这一关键时刻,三个老处女(路易十五的三个女儿)中态度最激烈的阿代拉伊德夫人忽然来了个突然袭击。只见她大步走到玛丽·安东妮特面前,以不容辩驳的口气说道:“现在该走了,我们到我妹妹维克多那儿去等候国王吧。”她的意外出现使玛丽·安东妮特不胜惊恐,原先鼓起的勇气顿时消失。像她这样胆小的小姑娘,是不敢在姑姑面前说个“不”字的,此外她也没有那种机灵,马上向一直等在那里的杜·巴利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语,而是满面通红,神情慌乱地快步跑了出去。
顷刻之间,围观的人们发出按捺不住的笑声,甚至一连许多天后都在讲述这个笑话。
杜·巴利夫人颜面扫地,在房间里暴跳如雷。路易十五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愤怒地将梅尔西斥责了一顿,并毫不客气地威胁:“梅尔西先生,你的话没人听,看来得我助你一臂之力了。”
奥地利女王玛丽娅·特蕾西娅恐怕危急法奥同盟,立即给女儿写了封措词无比严厉的信,要求她迅速改变其顽固态度:“您不应该对一位被朝廷所接受、被社会所承认的国王的女傧以另眼看待。您是国王的第一臣民,您必须服从他、顺从他。您应该做朝廷的榜样,做群臣的榜样……如果您这样放纵下去,那我不得不提醒您,大的不幸、无边的烦恼、各种小阴谋伎俩将会使您的日子过得十分烦恼……”
这真是一位既是女王又是母亲的金玉良言,因为她了解凡尔赛朝廷上的各种陷阱,并且担心她女儿的冰冷态度可能会激怒国王从而不利于她联合法国的政策。
在母亲的压力下,玛丽·安东妮特内心的反抗顿时土崩瓦解,她为自己辩护:“我并没有说永远不理她,而是不想在约定的时间同她说话,让她事先张扬出去,从中得到好处。”屈服已成定局,她最终哭泣着答应与杜·巴利夫人和睦相处。
1772年1月1日的新年聚会上,两个女人的和解场面再次戏剧般在玛丽·莱津斯卡的寝宫上演,所有重要人物都作为证人或旁观者而受到正式邀请。杜·巴利夫人在德·米勒普瓦元帅夫人和戴贵蒙公爵夫人的陪伴下走了过来,以极其优美的姿势向玛丽·安东妮特行屈膝礼。太子妃向戴贵蒙公爵夫人寒暄几句后,将头往杜·巴利夫人处轻轻一转,淡淡说道:“今天在凡尔赛,人真多啊。”
这句普普通通的话一出口,整个宫廷大大松了口气,几乎欢呼雀跃起来!王太子妃终于屈服了!国王的宠妃胜利了!法奥同盟保住了!
路易十五张开双臂拥抱了玛丽·安东妮特,还赏赐了她许多礼物。杜·巴利夫人则得意洋洋的在各个大厅走来走去,炫耀着她的胜利。此后,宫中贵妇也分为两派,一派拥护太子妃,一派拥护杜·巴利夫人。一位贵妇戴劳夫人评价:“她们所有的人就像猫和狗一样。”虽然取得了与未来王后较量的胜利,但杜·巴利夫人开始觉得有所悔恨,因为她所依靠的不过是个风烛残年又有痛风病的老人,一旦路易十五撒手归西,玛丽·安东妮特就是王后。到时只要她的一纸命令,自己就会被赶出宫去。
杜·巴利夫人开始主动向玛丽·安东妮特示好,她克制住怒火一如既往地参加玛丽·安东妮特举办的各类晚会,虽然对方一句话也不同自己说,她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相反,她不断让人转告玛丽·安东妮特,说自己对她深有好感,并想方设法让这个昔日的仇敌得到国王的恩宠。由于这一切都未能使对方动容,她进而采取了最大胆的作法——从物质上笼络。玛丽·安东妮特对首饰的钟爱是出了名的,当杜·巴利夫人得知有一副价值7000利弗尔的钻石耳环等待出售,而玛丽·安东妮特又在公开场合表示了对此耳环的赞美,于是她通过一名宫中贵妇转达,说可以说服路易十五买下来送给太子妃。
面对杜·巴利夫人的一再讨好,玛丽·安东妮特始终是冷冰冰地不理不睬,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和杜·巴利夫人说过一句话。
虽然玛丽·安东妮特不给她面子,但各国君主都对这位宠姬礼让三分,玛丽·安东妮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到凡尔赛时,也极其殷勤的对待杜·巴利夫人。
玛丽·安东妮特的情人蒂里伯爵在回忆录中提及:“他(约瑟夫二世)在吕西盎纳拜访了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利伯爵夫人。前些时候杜·巴利伯爵夫人居然公开攻击王太子妃,甚至辱及王后。约瑟夫假装已经忘记了这些事。他甚至走得更远,对那已经色衰的美人说了些肉麻的恭维话。当她的吊袜带掉下来的时候,他弯下腰去捡起来;她一个劲儿地表示歉意,他却说:‘一个皇帝为美服务,难道就失了身份?’”
对于她的权势熏天,大文豪雨果在《悲惨世界》里也插了一笔:“人们甚至传说,教皇的使臣和拉洛许·艾蒙红衣主教曾经双双跪在杜·巴利夫人房间的地上,等待她赤着脚从床上下来,以便当着国王的面,每人捧着一只拖鞋替她套在玉足上。”
随着国王对她的日益着迷,她越来越恃宠而骄,权势熏天,甚至傲慢无礼的称王太子为“没有教养的胖小子”。
路易十五在位的最后几年,也是杜·巴利夫人最走红的时期。这个法国历史上出身最低贱的宠妃得到了王后般的尊荣,而最终的结局却像凡尔赛宫夜宴上燃放的烟花,光彩夺目后,又回到一片黑暗里。
暗淡的尾声
1774年4月27日, 64岁的路易十五打猎回宫时身体不适,不久被确认是天花,这个早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老人一下病倒了。这种可怕的疾病,自从杰内发现了牛痘以来,对人们的危害已大大减少。但路易十五偏偏不愿接种牛痘,因为这种新发明的治疗方法才刚刚推广,而法国医学院又相当保守。年轻人染上天花还可治愈,但对路易十五这把年纪来说就是不治之症。
这对杜·巴利夫人无异是晴天霹雳。路易十五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全身肿胀得不成样子,布满了恶臭的脓包。她和国王的三个女儿日以继夜的在充满臭气的病房照看国王,情况却没有一丝好转。医生已明白表示他们回天无术,只能将国王交给神甫,拯救他罪恶的灵魂。
可神甫拒绝为病人祈祷,他们提出,长期生活糜烂和长期亵渎神明的国王必须做出悔罪的表示,首先得把那个置基督教义于不顾的淫荡女人赶走。
看着哭成泪人的杜·巴利夫人,路易十五虽然不舍,但一想到自己要在地狱中受的折磨,顿感惊恐不已。国王对宠妃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不起上帝,也对不起我的人民。所以我们必须要分离。请到一个城堡去,等候进一步的命令。请相信,我一向最关爱你。”
人们立即用马车将她悄悄送到了卢艾伊城堡,她甚至没有陪伴国王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两年后她搬到路维希安城堡,在那里继续她作为情妇的生涯,情人是亨利·塞莫尔和布立萨公爵。再后来,成为王后的玛丽·安东妮特报仇了,她以道德败坏罪将杜·巴利夫人送去了一个女修道院。杜·巴利夫人在冷清的修道院里生活了十来年,1793年法国大革命爆发后,她被革命党从修道院带出,送上了断头台。
所有史料都证明,杜·巴利夫人没有追求荣誉的野心,也不想在政治中占一席之地,她一心只想呆在日渐衰老的国王身边,尽可能地让他开心。她爱花钱,喜欢打扮,热衷于买家具与餐具,不过是出于妓女的本能。
舆论对她却不那么宽容,人们认为路易十五是在卑贱的杜·巴利夫人蛊惑下变得更加荒淫无耻,是这个女人将宫廷弄得乌烟瘴气。人们盼着路易十五早死,以便把法兰西从那个所有妃子中最可憎、最卑鄙、最无耻的一个手中解放出来。
同时,下台后的舒瓦泽尔不断提供一些讽刺小诗传遍民间,路易十五和杜·巴利夫人成了街头文章和歌谣的打击目标,被称为荒淫的一对。大家津津有味的谈论杜·巴利夫人在高级妓院中初入道的许多表现,甚至《杜·巴利伯爵夫人轶事》(Ancdotes sur la comtesse du Barry)1775年在伦敦印刷散发,因为内容耸动,第二年巴黎的地下印刷商人为了牟利,也印了一个版本。这本小册子中,著名政论作者马蒂欧·皮当萨·德·麦罗贝尔(Mathieu Pidansat de Mairobert)绘声绘色描述了妓女“天使”小姐借着对性欲衰退的老国王的床上影响力,爬上法国宫廷高位,成为“杜·巴利伯爵夫人”的故事。
民众对国王的神圣进行高卢式的讥笑:“我们的老爷子你住在凡尔赛,提到你的名字人们就心中不快。你摇摇欲坠的统治眼看就要不行了。你的意志在地上不能实行,到天上去一样不灵;把你抢去的面包还给我们吧,不要再对巴利夫人的话惟命是听……”他们给杜·巴利夫人编的讽刺小调则是:“我向你致敬,温柔可爱的巴利夫人;只有国王陪伴着你,如影随行。你是所有的妇女当中,最低贱的女人;你同男人们调情的结果,是不睦和斗争。”
对这位妓女宠妃的一生,居伊·肖锡南-诺加雷如此评论:“杜·巴利夫人是法兰西王室的最后一个妃子,当她的人头落地时,就像是旧制度的火焰熄灭了。人们只谴责她的职业本性,但从某方面来说,她却干了她该干的事。她轻浮、挥霍、生性愉快,她的政治角色只限于把舒瓦泽尔搞垮和给艾吉永公爵以支持。这个行为可以说是积极的,新的最高法院做了对当时统治最有益、最为必要的改革……另外,她的存在也起了一种预防和豁免的作用,成了无能国王的挡箭牌,人们把抗议、辱骂和蔑视都集中在她身上,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国王的不满。而当路易十六登基后,因为他远离女人,人们才将对王权的不满发泄在王后身上,使玛丽·安东妮特成为被直接攻击的对象。”
事实上,杜·巴利夫人的存在不过是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质疑国王的机会和理由而已,历代法王有过不少情妇,却从未有谁像她那样轻率任性,那样挥金如土,那样不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