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的“课程表” 非遇大寒大暑不辍讲读
明隆庆六年(1572年)六月初三日,10岁的皇太子朱翊钧即位,改元万历,是为万历皇帝。他的父亲隆庆帝在留给他的遗诏中说:“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指内阁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成国公朱希忠)、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德,无事怠荒,保守帝业。”除了国事外,对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进学修德”自然成了遗嘱的重要内容。皇家历来重视对皇子的教育,由草莽英雄朱元璋建立的明朝也不例外。其实这一年的三月,朱翊钧就已正式“出阁就学”,为将来成为一个称职的君主做准备。
读书习字 日讲不辍
皇帝就学,分为日讲和经筵两种。日讲是学习平常的知识,经筵是为皇帝讲授经传史鉴特设的讲席;日讲为经常性的学习,经筵为不定期的讲座。皇帝年幼时日讲尤受重视。张居正做过隆庆帝潜邸时的师傅,这一经历是他能在隆庆朝入阁的重要因素,因此他义无返顾地承担起小皇帝学习的事务。这一年六月,张居正上书为万历帝初步排定了上朝与日讲的日程表:每月逢三、六、九日上朝,其余的日子做日讲。这就是说,每10天里有3天上朝,其余7天日讲。这种安排充分考虑到万历帝年龄幼小需要学习的实际,将日讲放到了优先于上朝的地位,得到了太后及朝臣们的一致认可。对每一天日讲的内容,张居正专门上奏了《日讲仪注八条》,对其做了相当细致的规定。据《春明梦余录》卷九记载,这八条是:
一、每日讲读《大学》、《尚书》。先读《大学》10遍,次读《尚书》10遍,讲官各随进讲。毕,即退。
二、讲读毕,皇上进暖阁少憩,司礼监将各衙门章奏进上御览,臣等退在西厢房伺候。皇上若有所咨问,乞即召臣等至御前,将本中事情一一明白敷奏,庶皇上睿明日开,国家政务久之自然练熟。
三、览本后,臣等率领正字官恭侍皇上进字毕,若皇上欲再进暖阁少憩,臣等仍退至西厢房伺候。若皇上不进暖阁,臣等即率讲官再进午讲。
四、近午初时,进讲《通鉴》节要。讲官务将前代兴亡事实直解明白。讲毕,各退,皇上还宫。
五、每日各官讲读毕,或圣心于书义有疑,乞即问臣等,再用俗说讲解,务求明白。
六、每月三、六、九视朝之日,暂免讲读,仍望皇上于宫中有暇将讲读过经书从容温习,或看字体法帖,随意写字一幅,不拘多寡,工夫不致间断。
七、每日定于日出时请皇上早膳,毕,出御讲读。午膳毕,还宫。
八、查得先明事例,非遇大寒、大暑,不辍讲读。本日若遇风雨,传旨暂免。
上面8条可以说是万历帝的一张简易“课程表”:每日天不亮就需起床,早饭后即赴文华殿听日讲。第一节课是学习儒家经典著作《大学》与《尚书》,先是传统式的通读背诵,然后是讲官串讲。课间休息的时候,还要在司礼监太监的协助之下处理奏章以锻炼应对国事的实际操作能力。第二节课是正字课,万历需工工整整写字若干幅,由正字官指点,接受他们中肯的意见。接下来的第三节课主要是有选择地讲解《资治通鉴》,通过探求历代兴亡的规律,借鉴其中的帝王统治经验。三节课上完,已是中午,用罢午膳,皇帝起驾还宫,一天的日讲结束。另外,就是上朝不日讲的日子,万历仍需要温习经书或习字,遇上疑难的问题,应在讲官讲毕及时向辅臣发问。一年四季,除了过年和大寒大暑等天气外,并没有假期。万历帝生母李太后对其管束严格,每逢经筵日讲之后,总要他复述一遍,如遇到该背却没有背下的,就要受到训斥,甚至罚跪。
经筵的仪制要比日讲隆重的多,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官员亲自参与其事。经筵分在春、秋两季进行。月凡三次,逢二进行。春讲,二月十二日始,五月初二日止;秋讲,八月十二日始,十月初二日止。全年共15次。经筵主要讲解四书与五经,结束后光禄寺在皇极殿(今太和殿)东庑设宴款待参加经筵的官员。
明理澄性 务本舍末
读史可以明智。为了让小皇帝能更快地从历史经验中学习治国的方法,张居正于隆庆六年(1572年)向万历进呈《帝鉴图说》一书,该书由张居正命讲官马自强等人考究历代帝王事迹,选取“善可为法者”八十一事,“恶可为戒者”三十六事,每一事配图一幅,后面附以传记本文,图文并茂,很适合少年皇帝的心理。万历对此书十分喜爱,常将之置于座右,便于随时翻阅,借以明理澄性,每逢讲读之日,便叫张居正解说,习以为常。
对于10多岁的孩子来说,四书五经毕竟过于深奥难懂、枯燥乏味,因此课暇时万历帝对诗词、对联、书法等显示出浓厚的兴趣。少年万历曾写过一首《咏月诗》:“团圆一轮月,清光何皎洁?惟有圣人心,可以喻澄彻。”以明月喻澄彻的圣人之心,颇见功力。万历二年(1574年)四月,刚上“属对”课的万历皇帝“面谕辅臣作对联。(辅臣)先拟三字对云:‘天地泰’,(万历)对曰:‘日月明’。张居正贺云:永乐十一年端午,宣宗随成祖北京射柳,连发三矢皆中。又出对云:‘万方玉帛风云会’,即对云:‘一统山河日月明’,成祖大喜,赐名马、纻丝等物。时宣宗年十五也。上所对适与符合”。
万历帝酷爱书法,写得一手好字。习字时先摹赵孟頫,后专章草。少年气盛的皇帝经常借兴挥洒盈尺大字赏赐给辅臣们。他曾赐首辅张居正“宅揆保衡”四字,赠次辅吕调阳“同心夹辅”四字,赠六卿“正己率属”各一,讲臣六人“责难陈善”各一。张居正等人虽然事后上书称颂御笔“遒劲飞动,有鸾翔凤翥之形,究其精微,穷其墨妙,一点一画,动以古人为法,锋颖所落,奇秀天成”,但同时也委婉地规劝沾沾自喜的小皇帝于此不必过分花费精力,在肯定万历的书法是前代人主善书者无以复逾的基础上,指出“帝王之学”,当务其大者,并列举汉成帝、唐明皇通晓音律,梁元帝、陈后主、李后主、宋徽宗能文善画,可他们的这些才华对治理天下丝毫无补,万岁爷应该及时“讲求治理,以圣帝明王为法”。
张居正尽心尽力地对小皇帝万历提出了殷切希望,希望他勉力尽心,能达到或超过前代贤王,再现大明帝国的辉煌。但“糜不有初,鲜克有终”,或许是因严管之后的逆反心理在作怪,或许是没了李太后与张居正的良言督促,或许是有了新首辅申时行的迎合……万历亲政后不仅没能将其少年学习时的勤奋精神带到治理国事中来,还成了几十年不上朝的逍遥怠政的皇帝,终将明王朝推向灭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