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身边最重要的女性 贤后卫子夫的传奇人生
在汉武帝时代,卫子夫无疑是最重要的女性之一。是她把刘据带到人间,缓解了汉武帝二十九岁尚无子嗣的焦虑。也是她在后宫生活中的成功,才使得弟弟卫青、外甥霍去病有机会接近权力中枢,成为汉匈战场上最具声威的名将。但在见诸史笔,并为后人熟知的汉武时代宏大历史场景中,卫子夫正面出场很少。想了解她一生的起伏,似乎还要从她儿子、弟弟的角度入手。卫子夫就像一个生活在历史背面的人物,既重要,又隐秘。
偶遇
皇家重子嗣,汉武帝登基前即有妃嫔,登基后却仍未得子。很多著名历史事件背后都不乏怀抱各种目的的投机客。汉武帝的同胞长姊平阳公主不知是真替弟弟着急,还是投机客中的一员,或许两种心态兼而有之吧,竟因此而在家中储备了十余名良家女子,准备择机进献给弟弟。汉代习俗,取三月第一个巳日祭祀于水滨,以祓除灾害,被称为上巳节或春浴日。建元二年上巳日,汉武帝从霸水河滨祓除而还,中道过访了平阳府邸,平阳公主精心准备的十余名美女也终于有了登台亮相的机会。但大戏上演时也往往有无意中抢了镜的配角。十余名美女,武帝一个都没看中。平阳公主大概很失落,但还要圆这个场面。摆上酒席后,找来家中的女仆讴者,陪酒歌唱以助兴。谁知转机立刻出现了,汉武帝在歌唱者队伍中一眼就发现了卫子夫,命她侍奉更衣。在尚衣轩里,汉武帝雄性荷尔蒙即兴发作,当场临幸了卫子夫。回到酒席中,汉武帝畅快的心情被平阳公主洞悉,立即奏请让卫子夫进宫,汉武帝当然爽快地答应了。平阳公主对卫子夫的进宫寄予厚望。卫子夫临行前,平阳公主拍拍她的背说:“即贵,愿无相忘。”(《汉书·外戚传上》)
事情进展得并没有那么顺利。汉武帝在将卫子夫带进宫之后,居然就把她给忘了!将近两年时间没有召幸过她。这是我推测卫子夫长得并不特别漂亮的原因。年轻时候的卫子夫应该文静而有亲和力,不类庸脂俗粉,却未必惊艳到使男人念念不忘。正巧碰上汉武帝欲“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之”,卫子夫也在疑似“不中用”之列,这才有机会再一次见到汉武帝。此时的卫子夫外表柔弱,“涕泣请出”。这个楚楚动人的表现博得了汉武帝的同情,不仅没有将她斥出宫廷,反而再度临幸。无巧不成书,这次圆房居然让卫子夫怀上了。虽然第一胎是女儿,但和久居后位却不生产的陈阿娇相比,已经很可贵了。或许正是由陈阿娇的反例,衬托了卫子夫的“宜子”,此后卫子夫又为汉武帝产下两女。元朔元年(128B.C。),已经二十九岁的汉武帝终于有了儿子,这就是他和卫子夫之间的第四个孩子,刘据。母以子贵,卫子夫也名正言顺地取代了两年前被废的陈阿娇,成为新一任皇后。
姐弟
就像很多重大事件发萌于一次小小的偶然一样,卫青能成为扭转汉匈战略关系的一代名将,也起因于他姐姐和汉武帝的那场邂逅。卫青与卫子夫似乎出生在一个知母不“知”父的家庭,姐弟俩同母不同父。他们的母亲卫媪不仅生活在社会底层,生活作风也不太好,卫青是卫媪和一位来平阳侯府当差的郑姓男子的私生子。卫子夫的父亲是谁,不知道。卫姓是卫媪娘家姓还是夫家姓,很难确知。除卫青外,卫媪还有一个私生子,当别有父。有趣的是,霍去病也是私生子,其母是卫媪次女卫少儿。光看这些,就知道这是个一团糟的家庭。那时对妇女的节操要求尚不像后世那么高,底层社会和上流社会一样无暇讲究闺门之礼。遇见卫子夫那年,汉武帝十八岁,卫子夫的年龄应该更小些,大概还未及被这股“不正之风”彻底污染,尚属清纯。正是藉由卫子夫,这个末流家庭的一切都改变了。
卫青年少时曾回郑家,帮助父亲家里牧羊。问题是他父亲在那边有妻有子,卫青颇受虐待,随后又回到生母卫媪身边,同在平阳侯家为奴。后来卫青偶遇一善于相面的钳徒,被许为定可封侯的富贵命。对于这一点,连卫青自己都不信,为人奴仆,免于杖骂即是大幸,何敢奢望更多!他当然无法预知,在不久的将来,他姐姐将成为汉朝历史上最著名的女人之一。
卫子夫进宫之后为汉武帝产女,引来可能患有不育症的陈皇后的嫉妒,卫青险些成为这场后宫斗争的牺牲品。为报卫子夫争宠之仇,陈阿娇的母亲馆陶公主竟将卫青绑架,并计谋杀害。幸得好友公孙敖挺身走险,深入虎穴将卫青救出,总算有惊无险。历史的偶然性总是这般千丝万缕地牵扯着。据司马迁《史记》中的描述,十余年后名将李广之死,居然和这次后宫争风吃醋有关。卫青为报答公孙敖的救命之恩,在公元前119年与匈奴单于的一次大战中,将有可能立功的前锋部队美差从李广手上夺下,给了公孙敖。英雄暮年的李广,一生与匈奴七十余战而未有机会立功封侯,卫青这次安排可能是夺走了他最后一次封侯的机会。改由东道行军的李广因迷失道路而未及时合围单于,致使单于逃脱。这样一来,李广不仅未能立功,反而有了罪责。心情跌至谷底的李广,最终在卫青的大将军幕府里愤而自杀。这个曲折的故事,也造就了司马迁笔下悲怆凄美的飞将军传说,恐非卫子夫、陈阿娇双方始料所及。和姐姐给他带来的巨额回报相比,卫青在馆陶公主那儿吃的这点苦头根本不算什么。汉武帝的性格众所周知的强悍,闻知馆陶母女试图通过报复卫青来打击卫子夫,十分震怒,反而给了卫青“侍中”的身份,以示优宠。这意味着卫青有了深入接触汉武帝的机会。
卫青不负众望,在公元前129年与匈奴的对阵中,一战成名,奇袭匈奴祭天圣地龙城,为汉朝对匈战争拉开了辉煌的序幕。更重要的是,这次战役汉武帝派出的四支队伍,唯独第一次率军作战的卫青建立了战功,其余三老将都以失败告终,李广且为匈奴生擒。此后十年,卫青率军与匈奴七战皆捷,成为大汉帝国的英雄。在此期间,卫氏外甥霍去病也逐渐成人,并在战场上取得更胜于舅父的骄人战绩,赢得汉武帝激赏。职此之故,卫氏家族的势力也固若金汤。
卫子夫、卫青姐弟之间的关系可以划分作三个阶段。卫子夫进宫受宠,卫氏鸡犬升天,在这个阶段里,卫青仰仗着姐姐谋得一官半职,摆脱了奴仆的地位。此后卫子夫为汉武帝生下长男,宠冠后宫;卫青则屡立奇功,位压群臣,这是姐弟相互扶植、相互依赖的阶段。随着汉武帝的儿子不断增多,卫子夫也年老色衰,卫氏母子在宫廷中的地位有下滑之虞,而朝廷上却还没有能和卫氏舅甥分庭抗礼的名将,卫子夫皇后的位置,乃至于刘据太子的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倚仗卫青、霍去病的地位方得以维持。
对手
问题是卫青死了。这是元封五年(106B.C。)的事。而早在十多年前,霍去病就已英年早逝。深处后宫的卫氏母子失去了依傍。卫氏的对手这时候也已经浮出水面。卫青去世后仅仅两年,汉武帝不顾严重的蝗灾,发动规模庞大的军队悬师远征,讨伐远在西域之陲的大宛国以获取汗血宝马。与匈奴作战,优质的战马当然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之一。汉武帝不顾一切,悬师远征,与改良马种、增加战马的战略目标有关。但汉武帝在为这次行动选择主帅上,给后世留下了话柄。
向来以知人善任著称的汉武帝,这次却选择了被历史证明为庸才的李广利为远征军主帅。其实不要从人才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从“关系”的角度去考虑,就会理解汉武帝为什么会让李广利挑起这副重担。李广利领兵打仗远逊卫青,却和卫青有一个共同点,他也有姐妹在汉武帝的后宫中,并且是汉武帝十分宠爱的女人。有个成语叫“倾国倾城”,用以形容绝世佳人,这个典故就出自李广利的妹妹、汉武帝后期最宠爱的女性李夫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书·外戚传上》)这首传唱千古的名曲,出自李夫人的另一位哥哥,宫廷音乐家李延年。汉武帝正是听了这首曲子,才召见李夫人,并纳为妃嫔。从这个描述来看,李夫人应该比卫子夫更艳丽动人,且具有明显的年龄优势。李夫人不仅美貌,而且十分智慧。对卫氏来说,更要命的是,她也为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汉武帝的第五子刘髆。
汉武帝重用李广利,其实是当年提拔卫青的翻版。从心爱女人的家族中,挑选一名成年男性,让他在战场建功立业博取封侯的机会,藉此提高这个家族的地位。尽管汉武帝这一做法在出发点上便存有私心,但还算是恪守了无功不封侯的规矩。李广利在战场上实在不争气,两次率军讨伐大宛,以及后来在对匈作战过程中,都给汉朝政府带来了巨大损失。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没有骄人的战绩,他也已经取代卫青当年的位置。李广利取代了卫青在军队中的位置,李夫人取代了卫子夫在汉武帝心目中的位置,那么,刘髆有取代刘据的可能吗?
巫蛊
或许是天汉二年(99B.C。)为李陵辩护后所受的处罚,使得司马迁心有余悸,以至于《史记》留下的关于巫蛊之祸的线索非常隐晦。史圣似有欲言又止的隐痛。根据仅有的线索来推测,最热衷于推动刘髆取代刘据的,莫过于李广利。亲外甥若能继位为天子,对他来说当然意味着更为巨大的利益,但这个问题需要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来解决。这可能正是巫蛊之祸的由来。慕道求仙的汉武帝,晚年常住在甘泉宫,离长安有一段距离,依靠宦官和特使传递两地消息。在求仙问题上过度消耗精力的汉武帝,也时常精神恍惚,对巫蛊尤其忌讳。恰在这时有人告发卫皇后、太子以巫蛊诅咒皇帝。告发者是一位中级官员,名叫江充。江充只是个小角色,居然敢于揭发皇后、太子,很难想象在他背后没有推手。武帝在得到举报后,命令江充搜查皇后和太子的宫殿。江充以掘地三尺的精神来完成这项任务,使得卫子夫的寝宫连个架床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当然如愿以偿地挖出了“罪证”:用于诅咒的桐木人偶。
那一年的刘据,已经是虚龄38岁的人了,还没有学会沉住气,居然诛杀了栽赃陷害的江充。这是一招臭棋,不仅给对手留下擅自诛杀皇命使者的把柄,事实上也保护了幕后主谋——江充一死,即死无对证。于是骑虎难下的刘据只得发动亲兵卫队,以武装形式进行反抗。与此同时,所有传到甘泉宫的消息,都对刘据不利。汉武帝最终同意将此事件定性为太子谋反。看来对手为了织这张网,着实花费了不少心思,否则行事怎能如此之密。
驻守长安的丞相刘屈氂在汉武帝的遥控授权下,调集军队和刘据作战。“太子造反”的消息也闹得满城风雨。在刘屈氂的围剿下,刘据兵败外逃,卫子夫饮恨自裁。过了不久,刘据的尸体也被发现,并被运回朝廷。扑灭刘据“谋反”之势的第一功臣刘屈氂,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不应该被忘记,他是李广利的儿女亲家。
就在巫蛊之祸的次年,李广利领兵出击匈奴。刘屈氂前去送行时,李广利对他说:“愿君侯早请昌邑王为太子。如立为帝,君侯长何忧乎!”(《汉书·刘屈氂传》)昌邑王就是刘髆,至此可谓图穷匕见。但历史永远比编剧笔下的故事更精彩,不久之后刘屈氂就被人控告“与贰师共祷祠,欲令昌邑王为帝”。(《汉书·刘屈氂传》)贰师即李广利。也就是说,李广利和刘屈氂同样遭到试图以巫蛊来更换皇帝的指控。刘屈氂被腰斩,远在前线的李广利闻讯后投降了匈奴。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现有史料来看,只能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对于卫子夫和刘据的冤情,汉武帝是否有所察觉和悔悟?不得而知。短短一年半之后,从未正面出场的刘髆也去世了,死因不明。有学者猜测,刘髆乃是在刘屈氂、李广利遭受巫蛊指控后,惊悸成病而死。
一场历史大案落幕,依然疑点重重。很多空缺不明的史实,我们无需处处去填补。重新回头看卫子夫传奇跌宕的一生,她就像一条绳索,把汉武帝、卫青、刘据这三个汉代历史上重要的男性串联在一起,而她自己,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历史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