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朱棣都给他大哥懿文太子泼了哪些污水
朱标、朱允炆父子,在历史上的形象,都是“柔弱”之主。
他们的父亲和爷爷朱元璋,是开国之主,与群雄逐鹿,马上得天下,自然尚武;朱标父子作为储君,他们的工作是“守成”,岂可不“柔仁”,以宽恤百姓,培植国本。但仁未必就“弱”,“弱”是胜利者加给失败者的恶谥,是典型的成王败寇似的评语。
宣德初年所修的《明太宗实录》,为了证明太祖对太子朱标的不满,刻意编造了一段朱元璋夫妇的对话,称“懿文太子以柔弱、牵制文义,不称太祖意;又闻其宫中过失”,朱元璋对马皇后说:
“我与你同起艰难,好容易才成此帝业,今长子所为如此,将为社稷忧,你说该怎么办吧?”
“天下事重,妾不敢与知。”马皇后答得很爽快,“惟陛下审之。”
朱元璋见马后无异议,便说道:“儿子们中,燕王最为仁孝,又是文武全才,将来抚国安民,非他其谁?我看好这孩子!”表明自己属意的继承人,是第四子燕王朱棣。
马皇后仍然不置可否,只是赶紧说:“千万不要把这话泄露出去,否则会给燕王带来祸患。”
显然朱元璋在说太子不称他意时,话头里实伏了一根引线,一拉,接下来就该是易储的话了。可朱元璋自己不说,把球踢给马皇后,让她来说。而马皇后却把球在胸前一停,又给他颠了回去,说这是天下大事,我哪里知道,还是陛下您自个审度处置吧。
在这段文字里,马皇后基本上就是根电话线,只管传话,自己毫无主张。丈夫要废她亲生宝贝了,她竟然麻木地说“不敢与知”。正是天下重事,所以才要听你的主意嘛!废立储君,是国事,不也是家事吗?而“惟陛下审之”,倒有几分怂恿的意思:您看着办,我没意见!完全是偏心燕王,一句维护太子的话都没有。
说到这里,那个由靖难之役引发的关于诸王嫡庶的话题,就显出重要性了。假如燕王本是庶子,是冒嫡的小子,不须我驳,这段史文之出于伪造,一目了然。哪有当妈妈的,亲生儿子不顾,却替妾子着急忙慌的道理?这还不是几口饭,哪个吃多,哪个吃少的问题;太子一旦被废,搞不好接下来就是一张毒饼子管饱——以后再不必吃了!
史家敢这样编写,不怕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必须有一个前提,即朱棣是嫡子,否则这段文字将因为不符合基本的人情,而遭读者的识破。
朱元璋夫妇通过这段“对话”,达成共识,都认为燕王有本事,太子是不行的。然而,朱元璋该出手时却不出手,既然易储大计已与老婆商定,为何不见执行呢?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凡他下定决心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传承了上千年的宰相他敢废,手握兵权、勋功无数的大将军他敢杀,为何偏偏在废太子这件事上,迟迟不见行动?
我们看到的事实恰恰相反,他对太子的委寄不断加深,将许多朝政托付给东宫处置,百官奏事,需要给东宫另呈副本,他还时刻注意树立太子在朝臣和皇子们中的权威。
那么,我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太宗实录》中那个太子“将为社稷忧”的臭屁,是无德的国史编修官们炮制的,他们放这个空炮,目的不过是为朱棣未来的叛逆正名,补缀一些花边而已。
实录中这段记载是有来头的,它取自朱棣钦定的《奉天靖难记》一书。这本书对太子所犯几乎危及他的储位的过错,提出三点证据:
其一,“初,懿文太子所为多失道,忤太祖意,太祖尝督过之,退辄有怨言”。
“失道”之事,大概仍属细故,所以《奉天靖难记》没有摆在展示柜里供读者批判。它还说,太子在遭到太祖多次批评乃至惩罚后,不仅没有悔改之意,反而在背后说了一些怨气话。
下面指控就升级了:
其二,太子“常于宫中行诅咒,忽有声震响,灯烛尽灭,略无所惧”。
原来太子不仅发牢骚,还在宫中暗行魇压诅咒之术,企图不利于父皇。但人可欺,天不可欺,太子正攥了个穿皇袍的木偶,拿针狠狠地扎,突然豁剌剌一声巨响,殿内灯烛全灭。这是老天爷给予逆子的警告!然而,太子不畏鬼神,他顶着暴雷,拿起针来,毫不犹豫地向父皇的七寸处扎去……
乖乖额滴神啊!这不等于说,本朝太子爷就是汉武帝戾太子复生转世?
还有一条,其三:太子不单红口白牙地画符诅咒,他还以“东宫执兵卫”的名义,擅自征募了勇士三千多人。
东宫要这么多兵卫干什么呢?自然是用来造反的——这是不言之意。
原来,朱元璋说的“今长子所为如此,将为社稷忧”,就是这些。这些黑材料一旦采信,懿文太子朱标跑不了要标上一个十恶不赦的谋反大罪,还不满宫抄斩!
这段内容很可能正是由朱棣亲自提供的,他就是希望把大哥朱标打成本朝的戾太子。虽然朱标已经死了,这些当年没有发射的炮弹——我怀疑他是否敢于向朱元璋提供这样的黑材料,而懿文太子平安无事,想来他即便把举报信上交了,朱元璋也没有听信他——仍然有用,朱棣把它们夹在钦定的官书《奉天靖难记》里射出去,就是要让朱标父子在身败之后再继之以名裂。
其实,《奉天靖难记》才是朱棣发泄私愤的诅咒书,里面很多内容纯属污口,非常龌龊,尤其是关于建文帝“恶行”的那一部分内容,简直令人作呕,这个下文再讲。《明太宗实录》的前九卷,所记是建文朝4年间的事,也就是“靖难之役”这一时期,称之为《奉天靖难事迹》(这么处理,是为了避开建文年号,且以叛逆者朱棣这一方为实录记事的主角),其内容基本上都取自《奉天靖难记》。但后者在收入实录时,将扔在朱标父子头上的烂菜叶都摘掉了,好比上面太子的3条罪状,实录里一个字都写。
可能诬人出于一时的政治需要,不免极力诋毁,不顾其恶劣,而后来在纂修《太宗实录》时,则为了照顾“圣祖”形象,不免做一些必要的删洗工作——否则,“信史”愈发不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