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峙的后半生:印尼猢狲王到云游新大陆的历程
放下行装,刘峙急不可耐地去拜见蒋介石,要“汇报工作”。岂知见面之时,蒋介石不容他开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好在刘峙了解蒋介石的秉性,知道他骂过以后就会风平浪静的。况且,他在大陆时期就已养成标准的奴才德性,可以立正恭听“领袖”责骂,不管蒋介石骂多久,不管骂什么,刘峙一律唯唯称是,而且可以保持立正的姿式一动不动。这一次,年近七旬的蒋介石体力已不比当年在大陆时期,骂了一会儿便感到疲倦了,只好住口,吩咐刘峙回去后好自反省。
刘峙从“总统府”退出来后,心情反倒舒畅起来。他凭以往的经验断定,蒋介石对他这顿痛骂,就算把过去种种旧账一笔勾销了。果然,一个月后,“总统府”派人给刘峙送来了“总统府国策顾问”的大红聘书。1954年2月,刘峙出席“第一届国民大会”第二次会议,再度当选为大会主席团主席,10月还受聘为“行政院光复大陆设计研究委员会”委员。因为有流落爪哇当“猢狲王”的履历,刘还在“光委会”里兼国际关系侨务组召集人,这个头衔,又成为台湾人饭后茶余的新笑料。这些官职虽然都是虚职,没有什么实权,但“车马费”还是不少的,可保生活无虞。刘峙有了在海外漂泊受苦的经历,对这一结局已感相当满意。1960年2月,刘峙出席“第一届国民大会第三次会议”,仍当选为大会主席,1966年“国民大会”也是一样,1967年兼任“行政院光复大陆设计研究委员会”台中区主任直到去世。
刘峙回到台湾后,定居于台中市,妻子黄佩芬任教职于省立台中女子中学。刘峙五十多年未出国门一步,除了1950年至1953年冬,在印尼侨校教书时曾到一些地方游览一番外,再无其他游历。而来台之后,在极平淡和寂寞的生活中,又度过了自认为是毫无生命价值的八载,进入了人生古稀的阶段。人到晚年本应心情闲散恬淡,然而刘峙自觉生活圈子太小了,静极思动,欲作远游,限于经济条件,只是幻想而已。不料糖尿病日趋恶化,心脏也发现有问题,便想趁早到美国去检查身体,并看看新大陆的繁华。于是刘峙在得到复兴公司董事长周兆棠,以及胡宗南、黄杰、罗列、刘安祺几位黄埔军校时的学生的资助,终于遂了平生“壮游”的心愿。1961年9月10日,刘峙和妻子黄佩芬由高雄港登上复平号货轮,起碇赴美。船行至赴美的第一站神户停泊,因其在日本有一段时间停留,而后再由横滨起碇继续赴美的航程,刘峙及夫人便趁此机会由神户登陆,经大阪到东京候船,藉此观光。刘峙在东京车站得到商起予上将、马晋三中将及台湾驻日本“使馆”参事熊质傅的迎接。刘峙与商起予相别已十数年了,如今在异国老友相聚,二人嗟叹不已。刘峙在日本各处逗留了12天,在此期间受到台湾驻日本使馆参事张厉生的盛筵款待,得到马崇六中将的按摩治疗。复平轮于9月28日再次启航,至10月13日晨,到达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港外。
在美国,刘峙夫妇先后游历了洛杉矶、旧金山、纽约、波士顿、华盛顿、芝加哥等地,这期间在纽约的外甥女婿宓宁家中住了月余。12月30日乘复康轮启碇离开波特兰港返航。这一次游美,从西海岸的洛杉矶登陆,从旧金山横贯新大陆,到东海岸的纽约,然后又从纽约经芝加哥,回到西海岸,由波特兰返台,刘峙的游踪在新大陆划了一个V字形。他总算是遂了心愿,自觉大开眼界,深有感触。
刘峙“居恒好读书,无日不写日记”,在开封绥靖公署时,空暇之余,常请熊哲(后为台湾国立政治大学教授)为之讲解古籍,书法也劲猷有力。刘峙喜欢办教育,1931年在吉安原籍创办“扶园”学校一所(包括中小学),直到解放后才停办,历时近二十年。在开封创办“扶豫小学、赣声中学、黎明中学、中州中学、
中国中学、中正中学及静宜女中等校,在重庆也曾创设中学,均是斥私资经营,以上各校培育的学生不下万人。刘峙晚年回忆起自幼立的三大愿望,即是:(1)创办由小学到大学的大规模学校一所,以最佳教育方法,为国家造就人才。(2)设置一个大图书馆,古今中外书籍齐备,为大众增进知识,并便利有志者进修,促进国家文化发展。(3)开设大医院,为贫苦无告者,解除疾苦。然而除第一项曾经创办到中学为止外,其余两项,等于自己说谎。种种憧憬,均成幻影,浩叹不已!
刘峙闲暇时回忆往事,且忆且述,数年后居然整理出一部《我的回忆》。因没钱出版,刘峙的这本回忆录先以油印本形式在昔日同僚、部下中传阅,后被出版商相中,才得以正式出版。
1962年,与他在印尼落魄患难的妻子黄佩芬因病去世,这件事对年迈的刘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从此后他益加落落寡欢,在寂寞孤单中消磨岁月。刘峙身体状况向来不错,不吸烟、不饮酒,早晚不懈运动,只是中年患有糖尿病及轻微心脏病,服药未能根治,1970年夏中风,半身不遂,住院半年养病,终告不治,1971年1月15日,刘峙病逝于台中。